既是伤了心脉,祛不断病根,就更要保重身体,按时吃药,不要贪酒。”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燕王按了按手,示意他入座,缓缓道:
“这几日,你抽空去趟瑄王府,与燕暄好好聊聊。也许,他能听得进你的劝。”
燕煦闻言,心里一沉。
“四弟?四弟怎么了?”
燕王端起茶盏,长长吐了口气。
“你这个弟弟,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一塌糊涂。”
窗外初秋气和,紧簇花团,一派欣欣向荣,燕煦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陶斯亮和滨州一案,孤自有圣裁。你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管了。”
“诺。儿臣明白。”
燕王喝了口茶。
“明年,你也到而立之年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罢。孤,没意见。”
“儿臣……”
“行了,你写罢。孤还有公务,午膳时再说话。”
“儿臣恭送……”
燕王一摁他肩膀。
“坐下写你的罢。”
次日。京都,瑄王府。听说燕煦大病初愈,还在吃药,王道娥,便吩咐厨房,不能做野味,不能做鱼虾羊肉。
四冷四热,都是家常小炒,两个重头菜,一道是她娘家的私房菜,鸡煲翅,一道,是燕煦最喜欢的冰糖蹄髈。
酒渴思饮,谈性愈好。燕煦是个直性子,再一沾酒,话就更多了。
“南巡路过南阳,你没去看看县主?”
燕暄,摩挲着那只粗瓷碗,笑叹一声。
“没有。”
“但,她主动递帖子,上船给王妃请过一次安,吾回避了。”
“后来,吾和王妃夜游秦淮,又偶遇她和谢少游,擦船而过,匆匆一瞥,也没有说话。”
燕暄鼻子里一笑,有些自嘲。
“听说,她怀孕了。”
燕煦,伸手拍拍他的背。
“天命难违,随缘惜福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对你俩都好。”
燕暄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一扬脖全喝了。
烧刀子是高粱酒,度数烈,口感糙,燕暄不由‘嘶’了一声,眼睛都红了。
见他还要倒酒。
燕煦伸手攥住了他胳膊。
“当年,没有你明里暗里的斡旋、照拂,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嫁个世家子弟,岁月静好,衣食无忧,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你也不要再自责了。”
“世家子弟?狗屁!”
燕暄破口大骂,道:
“就是一个庶子,还是一个庶子的庶子!”
“一个百无一用,沽名钓誉的废物!考了十年,连个秀才都没中的废物。”
压抑多日的憋屈,苦闷,嫉妒,不甘,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燕煦也不管他,边啃鸡腿边听着。
“乍一看,文章写得满天星斗,实则,全是浮语虚辞,人云亦云。文理浅薄的,还不如滨州一个村妇的状子。”
“还有,他那个瘫子寡母,那就是个变态!蛇鼠一窝!一家畏威不畏德的小人!”
燕煦却是微微一笑。
“南阳谢氏再衰落,内里再腌臜,也是诗书十代,清贵有荣之家。比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别以为本王听不出来,你骂的是谢家,是谢少游?”
“你骂的明明是文阳。”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绕来绕去,指桑骂槐,不就是想说她自取其辱,有眼无珠么?”
“不是么,王兄?”
“她在南阳,安安心心做她的县主,写她的诗,能有这些事么?”
“她不嫁人,秋驸马怎么光明正大,给她买地置业,添办财产。等驸马百年了,指望秋玮养她么?”
“她侄子侄女,以后还怎么议亲?再娶一个奶母生的当主母?还是干脆断子绝孙?”
燕煦给他抓了把花生。
“老世兴的罢?越嚼越香。”
燕暄不服气。
“吾没喝醉。”
“谁说你醉了。”
燕暄给自己,又倒了满满一碗。
“王兄说的是,喝烧刀子,一定要粗瓷碗才酣畅,才痛快。”
那阵势,颇有几分‘子酌我复饮,子饮我还歌’的豪爽和侠气。和平时那个高冷寡言,喜怒不定的他,很不一样。
燕煦笑着摇摇头,也不拦他。
“慢点儿喝,这酒后劲大。”
“辛辣酸涩,入肠似刀,确实是男儿酒!英雄酒!”
燕暄站起来,转悠着,折了一根花枝作剑,挑衅道:
“来,二王兄,再教臣弟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