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长街,吵闹的人群忽然散开,马蹄踏声如雷鸣作响,震得整条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赏。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策马奔腾,迎着春风,带着父辈们战胜的喜讯,浩浩荡荡地奔向皇宫。
沿途百姓瞧见几位将军之子意气风发,皆是一阵羡慕,不知哪位勇士高喊道:“可是我军战胜?”
为首的少年掠过勇士,道:“正是。”
话音一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三年前,敌国派兵偷袭东齐国,连抢十多座城池。边疆将士仓皇应战,只夺回五座城池。
消息在东齐国境内传播开,一时间民愤沸腾,各地大好男儿纷纷参军入伍。
如今,这场长达三年的战争总算结束了。
一个穿着蓝色劲装,束起高马尾的少年落在队伍末尾,牵着黑色骏马,逛起沿街货摊。直到瞥见一块写着“卖身葬母”的木牌,他才停下脚步。
他垂眸望向衣衫褴褛的姑娘,撩开衣摆蹲下身来,认真道:“这位姑娘,为人子女自该妥善处置父母的身后事,但卖身葬母不可取。”
姑娘仰起灰扑扑的脸蛋,眼神里满是麻木,好像没听见少年的话,生涩道:“公子愿意买我吗?不贵的,买一副下等棺材的银钱就行。”
少年正欲解释自己是正人君子,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一句调侃话:“谢淮,太子在宫门前迎接,就差你了。英雄救美,记得挑个好日子。”
来人在离谢淮和“卖身葬母”的姑娘一步之遥的地方猛然勒马。他端坐在骏马之上,拉着缰绳,什么都没问,解开腰间的荷包就扔过去,然后微抬下巴,道:“葬母可以,卖身就算了吧。”
说着,他朝谢淮挑衅一笑,策马离去。
“齐照,帮我向太子道罪。”
名唤齐照的少年傲慢地道出一句“不高兴”。
谢淮了解这口是心非的家伙,转过头看向卖身姑娘。他无奈淡笑,捡起齐照扔在地上的荷包,又掏出自己身上的银钱,全部放在姑娘手边。
“这些足够买一副棺材。”他温柔地安抚道,“剩下的银钱买点吃的,日子总会变好的。”
卖身姑娘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沙哑无力道:“谢谢公子大恩,谢谢公子……”
谢淮翻身上马,清秀白皙的脸挂着一抹微笑,那只握着马鞭的手轻拍马头,旋即扬长而去。
天色蒙蒙亮,林间鸟雀叽叽喳喳。靳欢抱着最后一壶酒,吐槽道:“好老套的故事。”
黎明的微光洒在两只鬼落坐的地方,清楚地照出谢淮嘴角抽搐,险些暴起动手的模样。
靳欢没有察觉出这场暗流涌动,拔开酒塞,闻了闻酒香,无畏道:“你继续讲啊!”
谢淮眨了眨眼睛,回想起那日的郊外踏青,也是他第二次遇见卖身姑娘的一日。
瑞王世子邀世家公子们郊外踏青。
正逢长姐诞子,他本想推辞,岂料齐照非缠着他去,没给他一点拒绝的余地。
出发那天,齐照带着他两个小表弟来到谢家,绕过后院来到马厩。
谢淮一出现,他就告状道:“谢淮,你这骏马性子太烈,碰一下都不行。”
“你调戏天烈,它自然不喜欢你。”谢淮拉着天烈走出马厩,淡淡道,“出发。”
齐照应道:“好,我们可不能让世子爷久等。”
世子爷打着踏青的名号,实则是炫耀自己新得的良驹。一群少年在郊外赛起马,直到落日方归。
城门口,世家公子们分道扬镳。
谢淮和齐照牵着马走在街道上,闲聊起何时谢家军何日归来。
行至拐角处,谢淮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停在原地。他怔愣地看见那姑娘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幼童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近来难民涌进城内,楼家施粥布善,招募女工照顾孤儿,皇上赞许太子夫妇和楼家。太子妃正是楼家失踪多年的嫡长女。”
谢淮抬眸看向齐照,轻声问道:“太子妃不是太子体察民情时被人陷害,出手救他一命的医女吗?怎么与楼家搭上了关系?”
“皇后不满太子妃的身世,楼家不过是太子给太子妃做的身世。齐家暗探带来的消息是太子妃义妹才是真正的楼家女,已被指婚给洛阳侯之子。”
齐照抬起手肘撞了下谢淮,“想去就去。”
两个小表弟见自家表兄先行一步,紧忙跟上,不忘道:“祝谢淮兄赢得美人芳心。”
谢淮叹道:“果然是齐照的亲表弟,一个德行。”
他踌躇不决地走上前,展颜一笑:“姑娘,我听说……你在楼家做事,习惯吗?”
卖身姑娘笑了笑,将最后一口粥喂给幼童,其站起身来,道:“一天二十文。”
谢淮脸红得像火烧云,眼珠微转,微笑道:“挺好的。”他侧头躲开姑娘的目光,斟酌开口道:“哪日匆忙,没来得及问姑娘的芳名。今日……”
卖身姑娘道:“没有芳名,一个赔钱货而已。”
谢淮思绪翻转,已然将眼前姑娘的过往猜了个大概,心里不免泛起心疼。他攥紧手里的长剑,忍不住道:“若姑娘不嫌弃,就叫浅草吧!”
“浅草?”
“嗯,浅草才能没马蹄。”谢淮道,“东郊外有一处山水极好的地方,有机会带姑娘一赏。”
“浅草谢公子相邀。”
太阳爬到树林正上空,谢淮早已躲进树洞里,徒留明悦晕乎乎地瘫靠在树边,欲睡不睡的。
“然后呢?”
谢淮道:“楼家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