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秦卿卿坐在门口桌案前,白嫩纤手从竹筐里取出个莲蓬来,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黑沉天幕,惊地少女指尖一顿,她缓缓掀起眼皮,一双清冷杏眸看着门口。
门帘挑起,门扉敞开,微风带着飘雨吹拂在少女清瘦的脸颊,少女抬手整了整耳边碎发,清冷的杏眸瞧着外面。只见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朝廊庑下压过来,紧接着一道惊雷响起,顷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多时,雨水就在地面上汇成了一道道小溪。
在她十八年的人生当中,有两个下雨天令她刻骨铭心。
那个下雨天,太子殿下要了她的命。
还有一个下雨天,她要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命。自己的青梅竹马就是当朝的九皇子。那时周殷丞为夺得太子之位,骗她写信将九皇子骗回皇宫。
就是在这样一个下雨天,就是在这里,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九皇子被乱箭穿心,倒在雨水里。
雷声越来越频繁,忽然,只听“咚——”的一声响,地上积水被砸起一大片,水花四溅,掺杂着猩红。
声响惊地少女猛然抽回思绪,视线落在被自己紧捻在指尖的莲子,指尖顺着莲子壳慢慢起落,缓慢的,颤抖的。
心也在颤抖。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引诱九皇子中圈套那天。
九皇子......想到这个人,秦卿卿心里生出深深的愧疚感,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定不会再助纣为虐。定要好生补偿九皇子。可是,就算她不帮周殷丞害九皇子,周殷丞也定会想尽别的法子算计九皇子。
少女手指紧紧捏住莲子。
该怎么办?
她必须想办法阻止九皇子进宫。
外面响雷一声盖过一声,雨珠砸落在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像瀑布般顺着屋檐倾泻而下,门口的帘幕被风吹得呼呼飘飞。
秦卿卿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帘放下,合上半朽的门扉,正准备转身回屋里时,停住了脚步。
她后背靠着门板,无瑕美玉般的小脸儿上闪过一丝疑惑。
门外的院子里好像躺着个人。
犹豫片刻后,秦卿卿将门打开,将门帘掀起一条缝。
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之后,她赶紧跑了出去。
少年仰面躺在积水里,身子不住地颤抖,雨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他苍白虚弱的脸上,嘴角的血顺着下巴脖颈往下淌,没入被染得猩红的洁白衣襟里,身上衣裳被刀剑划破好几个口子,乌发凌乱地散在泥泞血污的积水里。
秦卿卿走上前,蹲下来,细瞧着这少年。
在看清楚少年的长相后,她的心惊得险些跳出胸膛。
上辈子的一幕幕回忆如破碎的瓦片出现在眼前。自己的青梅竹马,周牧,被乱箭扎心,倒在雨水里。
一定是周牧!
“九皇子!”
——
秦卿卿拖着他的身子回屋,把他放到床榻上躺着,然后寻了块儿布,替他包扎好伤口止住了血。
少女重新坐回到桌案前,瞧着桌案上剥到一半的莲子发呆。
上辈子,九皇子被乱箭扎身,倒在雨水里。这辈子,她有幸救下九皇子,真是太好了!周牧,这辈子,卿卿定会好生待你。
她转过脸,透过床幔,担忧地瞧着床上那个人,他受了剑伤,她已给他包扎了伤口,用布帛简单包扎了下,这里没有药草......可如果出去叫御医,定会被埋伏在周围的二皇子的暗卫给发现。被二皇子知道他还活着的话......
“夫人,开门呀!”
听见侍女的喊门声,秦卿卿忙起身来到门口,抽出门栓。
“夫人,您怎么锁门?”
秦卿卿一把将侍女拽进屋里,锁好门,拉着她坐到桌前。
“夫人,怎么了?”碧玉疑问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碧玉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用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问,“夫人,怎么有个男人?”
这里是后宫,怎么能有男人,而且还躺在夫人的屋里。秦卿卿没有回答侍女,她坐在桌案前,白皙透粉的指甲捻起一颗莲子,檀唇轻启,缓缓说道:“他受伤了,倒在了我们院子里。”
救人是好事,可若是被安上一个幽会男人的罪名,夫人可就惨了。侍女看了看床上的少年,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劝,“夫人,他可是个男人……最近您才跟殿下闹了别扭,要是被殿下发现您屋里有个男人......殿下最近被太子妃迷惑得神魂颠倒,太子妃要是拿这件事在殿下跟前搬弄是非......”
秦卿卿没有说话,纤细玉手从竹筐里取出一个绿色莲蓬,视线平静地落在手里的莲子。
侍女知夫人的性子纯良,做不到见死不救。侍女从夫人手里接过莲蓬,转脸瞧了瞧床上的男人,道:“他瞧着确实可怜的,夫人救了也便救了,不过,待他身子养好后,定要赶紧打发他走才是啊。”
秦卿卿将莲子放进碗里,抬眸看着侍女,声音轻柔干净,“我自是知道。”
望着夫人的眼睛,秦碧玉的心猛然一疼。
夫人的眉目极漂亮,尤其是那一双乌黑水眸,清澈纯净,很好看,可惜眼底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寒凉。夫人身上的这股苍凉之气,拜太子殿下所赐。
夫人原就是个性子清素之人,如同秋天月明中的梧叶,清高淡雅,殿下准备迎娶太子妃这件事,仿佛一把大火,将夫人的一身清雅燃去,只余空荡荡的薄寒冷寂了。
*
男人睁开眼,望着陌生的素色账顶发愣,后脑勺疼得要炸裂了,浑身像是被严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