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翔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床铺。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下了床踩上拖鞋,也没有去开卧室的灯,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意料之中的昏黑,只有书房的方向亮着朦胧的灯光。黑暗已经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他就像是走在白天的家里一样,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沙沙,沙沙。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的声音,还不到门口就传入了耳中。等到他走近书房,看到里面只亮着一盏台灯,灯下坐着个小小的身影。
“优希酱,还在写东西啊。”
千秋翔走过去,先低头看了一眼,确定对方身上披着有些大的外套。同时千秋优希已经合上了手里的本子,转过来抬头看他:
“翔君……怎么起来了?”
有些稚气的童声中似乎透着一丝紧张,又好像只是错觉。千秋翔眨了眨眼,余光瞄了一下他合上的本子,若无其事地说:“在等你回来睡觉。”
“啊?哦,对不起。”千秋优希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时间,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宽大的外套从他肩膀上滑落,露出下面毛茸茸的儿童睡衣。
“原谅你啦。走吧,去睡觉。”千秋翔说着张开双臂,把对方从椅子上抱下来。然后顺手按掉了灯,在黑暗中抱着人离开了书房。
虽然他们很清楚,所谓的“睡觉”,是一个双方都默认了的谎言。
毕竟,以两人如今的情况来说,无论是千秋优希还是千秋翔,都是不需要睡眠的。
【难道神岐先生不想陪着千秋小先生一起走下去么?】
过道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千秋翔走着走着,脑中似乎又响起了那个陌生的声音。那段翻滚无序又混乱的记忆,最终剩下来的,也只有这点难以分辨的语气了。
“……翔君。”
很快,千秋优希被放在了卧室的床上,有些不习惯地撑了下边缘,拽住了面前人的袖子。千秋翔低头看着他,与那张圆而软糯的脸对视,露出询问的表情。
千秋优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片刻后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我是想说,晚安?”
“啊,优希酱晚安。”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孤独的活着大概比死了还难过吧。】
重新睡满两个人的床铺上,一大一小两人的呼吸轻而稳定,就像是正常人类入睡时的模样。千秋优希背对着千秋翔,被对方松松揽在怀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流泪的冲动。
但是……那样的话,只会让翔君担心吧?
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根本没有睡意。只是在用这样的拥抱,这样仿佛共眠的模样,维持一种与过去相同的假象。
过了一会儿,千秋优希突然翻了个身,脑袋靠在千秋翔的颈侧。同样温度的呼吸分不出冷热,只有牙尖擦过皮肤的边缘。
千秋翔睁着眼睛,又想起自己被转化那天,对方哭着将獠牙扎进他的脖颈。冰冷的眼泪与温热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带来了近乎于炽烫的痛感……
那不是属于“千秋翔”的痛苦。或许是“神岐雉”的一部分,又或许来自于完完整整的“千秋优希”。
也许就像钝刀子割肉,也像他恢复记忆之前,在地下室里被割了整整一年的伤口。千秋翔原本对此视若无物,但如果这伤口割在另一个人的心上,他却突然感同身受了。
我们约定好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一起活下去的话……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直到这场黑色的戏剧再也无法继续书写,在那一天到来之时,若你选择炸毁整个舞台,我就帮着你焚烧帷幕。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