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木匣,通身无花无刻,只挂了一把小小的铜锁。在文竹将木匣推到自己面前时,那铜锁轻轻一晃,险些撞出声响,却在轻微晃动后,归于安静。
齐芙的视线看过去,只觉那木匣实在毫不起眼,便是扔到一堆物件中,都让人难以生出窥探的好奇。
可文竹在这样的时候,托自己将此物转交给白呈远,可见木匣之中有些不平凡。
如此托付,齐芙下意识就要拒绝。
若木匣之中当真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文竹大可自己交给白呈远。这般深夜相托,反倒让齐芙心中毛骨悚然。
“你若有东西想给他,大可自己去一趟太医院。”
拒绝的话一出口,就见文竹面色更重,齐芙不忍,又缓和道:“若是不想去太医院,将他叫来延庆宫也是可以的。”
文竹闻言一愣,很快又笑着将木匣收起来,如常道:“娘娘说的是。”
这夜,齐芙总觉得哪里不对,就连文竹替自己卸下钗环的动作,似乎都比平日慢了些。
虽然她扯了个幌子将今日失踪之事遮掩过去,齐芙本想追问,可瞧着她似乎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也大抵猜到,她应当是受了魏杞泽或是张怀恩的教训。
深宫高墙中,教训内侍宫女的法子有千百种。文竹会遭受哪种,她不愿说,齐芙也不便问。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齐芙被文竹扶着坐到床榻边,看着她从金钩上摘下床帏,缓缓退到床榻外,福身朝自己行了个礼。
她的动作很慢,就连行礼后起身的动作,都比平日慢了不少。齐芙心里奇异的发凉,隔着被红烛染透的床帏,轻声道:“今夜让彩雀过来值夜吧,你好好歇息。”
一帘之外,文竹的身影打在床帏上,有些缥缈的不真实。身后烛灯一晃,在她身后勾起个一圈金色,更显得如画般虚无。
齐芙眉心一蹙,突觉胸口发闷。
文竹再度福身回话:“谢娘娘。今夜风大,我让彩雀将门窗都抵紧些,以免扰了娘娘好睡。”
她总是这般细心,数年如一日。
随着她话音落下,内殿烛灯一熄,在混着微光的黑暗中,齐芙扯过锦被,缓缓躺了下去。
这一夜,齐芙睡得不算太好。明知在梦境中,却又无法醒来,眼皮打铁般沉重。
翌日醒来,又全然不记得梦了些什么,坐起身还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开口唤文竹进来。
很快,就是一阵清脆伶俐的脚步声,从外间匆匆进来,停在床榻前。
床帏被人从外挂起,齐芙仰头,这才发现进来的人不是文竹,而是彩雀。
懵了一瞬,才想起昨夜是自己让彩雀过来替了文竹一夜。
心下稍安,齐芙也就由着彩雀服侍自己起身更衣,盥洗梳妆。收拾妥帖后,想着文竹也该歇够了,齐芙吩咐彩雀去将文竹叫过来。
身后,彩雀一时沉默,连答个“是”字都磕磕巴巴的。齐芙眉头一皱,正要回身看她,却听殿外有守侍传话。
“娘娘,内官监的孟掌司来了。”
内官监的孟贺,便是当初领着王之进延庆宫那位。延庆宫不缺伺候的宫人,也没什么物件缺用,他来做什么?
齐芙的疑问,在知道孟贺来意后,竟说不出是解开还是加重了。
“娘娘,秋云姑姑是宫中老人,先帝尚在时,就已伺候过多位娘娘了。做事仔细伶俐,对主子也是巴上心肝的忠直。往后有秋云姑姑侍奉,娘娘尽可放心的。”
孟贺见着绮妃出来,忙一打宽袖福身行礼,介绍着自己此来目的。
孟贺本还觉得自己办了件很圆满的差事。自昨日接到张领侍下令后,他可是一整夜没睡,才费心费力挑了个满意的姑姑出来。
如今后宫各位娘娘中,谁最值得讨好,内廷中的人都跟明镜一般。也因此,孟贺才是一点都不敢误事。
他也知道,往日侍奉绮妃的文竹姑姑何等优秀,想找个不逊于她的姑姑顶上去,有些不易。好在他眼皮悬吊熬了一夜,终于是挑了个方方面面都好的秋云送过来。
想着自己这般尽力,绮妃娘娘该是满意的。得些小赏都是其次,关键是在绮妃娘娘面前办了好差事,留个好印象才是真。
孟贺本是一番好盘算,哪知等他说完这段话,秋云也在旁福身行礼唤了一声“绮妃娘娘”后,立在面前的贵人,却是一言不发。
若非垂首能看见绮妃娘娘精贵的裙角,孟贺险些要以为,自己面前空无一人了。
迟迟等不到起身的示意,即便两腿有些发颤,孟贺和秋云也只是低着头互相一对视。
两人都摸不准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等了半晌,才听头顶传来一声冷冷质问。
“本宫身边有人伺候,哪用得着你送人过来?”
孟贺闻言一慌,忙解释着:“回娘娘,奴婢是受张领侍所命,说娘娘宫中缺一个领事姑姑,特让奴婢连夜寻一位合适的。奴婢只知......”
“叫文竹过来。”
齐芙的声音很平静。打断孟贺后,并未明显发怒,只是侧头看向立在身侧的彩雀,平静道:“立马带文竹过来。”
彩雀本就不是胆大的,被眼前情形一吓,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开口颤颤巍巍带着哭腔:“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文竹姑姑在何处......只是昨夜文竹姑姑来找奴婢,说让奴婢去、去内殿替她值夜。今晨奴婢本想去寻文竹姑姑,可......”
正殿院里,顷刻间跪满了。
孟贺和秋云还有些懵,但瞧着延庆宫的人都跪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