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会有点疼,您稍忍着点儿。”
文竹放下铜盆,把床帘钩好,跪着把帕子在温水里泡了又泡,小心翼翼拧干了,起身去给齐芙擦洗伤口。
本就没好的伤,在被狗皇帝残暴□□一番后,整个伤口已烂成一片,肉丝肉渣混着粘稠热血,轻微一碰就痛到要升天。
齐芙皱眉咬牙,忍着不出声,生怕自己痛哼一声,就把哆哆嗦嗦的文竹再吓个半死。
好在入宫这一年,都是文竹贴身伺候自己,又因着狗皇帝施暴次数太频繁,文竹这一手包扎上药的手艺已十分熟练了。
熬了一盏茶的时间,文竹终于完成上药包扎。齐芙长出一口气,眼皮撑开一条缝,看见文竹端着一铜盆血水,轻手轻脚走到外屋,隔门喊王之:“王内侍,快开门。”
立刻,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文竹把手中铜盆递给王之:“娘娘正在里面歇着,我得在跟前儿伺候,劳烦王内侍走两步。”
“文竹姐姐,”王之接过铜盆,眼神如鹰,紧紧盯着盆中血水,“娘娘这是怎么了?”
惦记着娘娘需人照顾,文竹无暇与他多话,只一边伸手关门一边说道:“在延庆宫多待些时日,王内侍就知道了。”
寒气从敞开的门里吹进来,齐芙脖子一缩,摆手示意王之快去倒掉血水,匆匆关了门,拢紧衣服走到里屋,看着自家娘娘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鼻头一酸又差点哭出来。
幸而文竹心疼娘娘,怕再掉眼泪,反而惹得娘娘心里不快,于是憋住眼泪,去红木圆角柜里找出一身干净衣裙,准备替她换上。
等文竹捧着衣裙走到床前,看见娘娘安安静静躺着,没了平日的活泼样儿,强忍的情绪至此崩溃,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去。
齐芙听见声音,慢慢扭头看她,尽力做出无碍姿态宽慰她:“跪什么?又还没死。”
“娘娘......”文竹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的喜怒您最是知道的,只要您稍稍柔和一点,也不至遭这些罪的。”
齐芙看着她,只是沉默。
是啊,在旁人眼中,能进宫做妃子,还能得到圣上宠爱,该是无上荣光了。明明该烧香拜佛感恩祖上荫庇的好事,偏偏只有自己,不像进宫为妃,倒像进宫受刑。
文竹话一开闸就收不住,跪在床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说的眼泪唾沫横飞,也无非就是劝齐芙多顺着皇上些,或是遇到皇上发怒便快些服软卖惨,不要硬碰硬去抵。
齐芙闭眼,深吸口气,只当自己暂时失聪。
前世,在自己刚刚入宫时,的确是不曾想过抵抗。
尽管大好人生就此夭折,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但从阿爹兄长被放出大狱,从自己走进延庆宫那一刻起,齐芙便已决定要顺从。
只是齐芙不喜欢魏杞泽,不但不喜欢,甚至很厌恶。于是每当魏杞泽亲近时,她只能木然冷脸,沉默着接受一切。
身为妃嫔,却不爱皇上,这便是原罪。
“文竹,”齐芙终于听够了她的唠叨,恰好手臂上的痛在金疮药作用下,也褪去了几分,这才有了力气吩咐她:“替我换衣簪发,我要出去看看。”
“娘娘要去看什么?”文竹跪直身子,伸手扶住齐芙,“还是先歇着吧,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便好。”
齐芙摇头,仍要起身:“我想去看看那内卫。”
齐芙性子倔,当今圣上都拿她没辙,文竹又怎能劝得住。纵使心里担忧,也只能扶她下床,手脚轻巧地替她换衣簪发。
听着外面风声劲劲,临出门前,文竹又取了件大红羽缎的貂皮斗篷替她披上,再仔仔细细替她戴好风帽,检查妥帖后,才伸手去开门。
齐芙被裹得严严实实,忍不住笑:“你给我穿成这样,我只怕一步都迈不开了。”
文竹笑笑,伸手去开门。不料刚拉出一条门缝,汹涌寒风就把门吹得大开。
文竹扶不住,差点摔过去,幸好立在门外的王之反应快,一手抓住椒图门环,这才救了文竹。
齐芙深吸口气忍下痛楚,神色如常地走出去,停在王之面前。
王之担忧她的身体,想问她的伤势,却知自己无开口的资格,只能福身恭敬问道:“娘娘可是要出去?”
“王之,”齐芙不答他的问题,另外起了话头,“刺客一事刚过,陛下恐再生祸乱,本宫也觉如此。咱们宫里这些内侍,打眼一看只你高大些。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做执守了,跟着本宫随侍吧。”
齐芙的话,王之无所不从。
就这样,执守内侍成了随侍,同文竹一起,跟在齐芙身后。
“那内卫如何?是不是严肃的很。”齐芙领着二人往延庆宫大门走,脑中想着那黑脸内卫高冷严肃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王之不知如何作答,文竹却是深有同感,语气颇有些不悦:“都说内卫严肃,却也没想到这么严肃。我和王内侍带他一起熟悉延庆宫,他愣是一声不吭。若非见他能走能动,我都要怀疑他还有没有气儿了。”
齐芙笑而不语,拢紧斗篷往大门走。
门口守侍见娘娘来了,急忙福身行礼。齐芙眼神一点,示意他们开门。
守侍有些犹豫:“娘娘,陛下说这几日......”
“开门。”齐芙冷脸,又一次下了令。
绮妃娘娘向来和善,对宫人也少有厉色。冷不丁拉了脸,倒把两位守侍吓了一跳,赶紧拉开大门,再不敢多言。
齐芙走上台阶,站在门里看门外的内卫。那内卫一身黑衣铁甲,端正笔直地站在门外,面具之下只有一双眉眼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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