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临空,清雲堂外,树叶沙沙,蝉鸣阵阵。
方长曜正坐掌门宝座,审阅通过暗网收集来的消息。
冷望舒一病,方长曜替她主持帮务,很快便宣称,朝廷有意打压江湖势力,取缔充军。雪城派若想幸免于难,稳固根基,甚至跻身江湖第一大帮派,就必须在京城发展势力。而他五皇子,就是雪城派最好的依附。
对于此种说法,遭到匪尘、纪谦以及林运等人强烈反对。毕竟江湖人就该有江湖气,而非追名逐利。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沾惹庙堂之事如同与虎谋皮。众人皆知,方长曜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谁又敢保证,他此举不是以权谋私,为自己夺嫡铺路?
但也有部分人投了赞成票,例如蓝鸢、谢师伯之流。他们畏惧朝廷,贪生怕死,害怕有一日被迫充军,失去安逸快活的日子。于是他们为方长曜鞍前马后,一门心思抱大腿,求富贵前途。美其名曰为了雪城派的将来着想!
其余大多数属于中立派,不赞同也不反对,上头下什么命令,执行便是,反正死不了,有口饭吃就行了,不就是干活儿嘛!
方长曜试探了众人的态度,信心倍增,不顾反对的声音,风风火火改革暗网,增派人手,正在进行对京城权贵圈子里无孔不入的渗透工作。
虽纪谦倾慕冷望舒,但方长曜的确欣赏他的才干,原本属意他为暗网的负责人。但纪谦为人过于忠直板正,不仅反对这项举措,反对无效后,更是直接撂挑子,拒绝听他指令办事。
于是,方长曜转而任命黎凡主持京城内的暗网、于孟负责京城之外的暗网。这二人也算是门中有本事有名气的年轻一辈,胸间自有壮志凌云,渴望施展一身抱负。这样的人,可比那些倚老卖老的好拿捏得多。
黎凡呈上京城暗网部署名册,道:“京中部署已基本落实,但,有一些位置,似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方长曜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
黎凡道:“雪城派历来暗网的弟兄做的都是酒肆茶馆、各行铺子之类的,起码都是正经营生。可这秦楼楚馆的伶人娼妓、权臣高官的小妾……总不能为了获取情报,而逼迫同门师姐妹,或投身风尘,或为人妾室的。”
“有何不可?”方长曜清泠泠地道:“门中大多数女弟子皆是自幼便上山了,或是弃婴,或是家里穷养不起了,被父母送上山拜师的,只为讨口饭的。雪城派养了她们这么些年,如今是时候报恩,为雪城派的大业尽份心力,这点牺牲算什么?又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不算什么?这关乎她们的名节和一生,你说这不算什么?”黎凡闻言怒不可遏,正反驳,臂膊被于孟扯了扯。于孟向他摇头,示意他别与五皇子硬刚,毕竟人家是皇子,惹不起。
方长曜微眯着眼,眸光阴冷,睥睨着黎凡,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黎凡压制着怒火,忍了忍,道:“她们即便身为女子,也是我们师兄弟的同袍。黎凡绝无可能同意,让同袍姊妹作此等牺牲!”
眼见方长曜脸色愈发阴沉,眸中闪过杀戮戾气。于孟瞥一眼气血上头的黎凡,无奈打个圆场,拱手施礼,道:
“殿下,其实黎凡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此等安排,未免有违祖宗救扶苍生的遗训,辱没门楣。不如再行商榷,改做其他正经的行当,卖胭脂水粉、制衣、再不济做武婢,也能接近官眷,照样能探听朝臣后宅之事……”
方长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他二人踱来,周身散发阴森偏执的气息。于孟后背冷汗涔涔,黎凡攥着拳头倔强着不肯低头。
就在这时,荻秋匆匆闯入。方长曜在距离黎凡三步外停住,阴郁地抬眸看向荻秋。
荻秋觉察氛围不对,迟疑一瞬,颔首示意方长曜。
方长曜意会,轻蔑地瞥了黎凡与于孟一眼,转身回到座上,冷冷地道:“此事容后再议,退下。”
黎凡梗着脖子,胡乱施了一礼,头也不回走了。于孟松了口气,拱手告退。
离开清雲堂,于孟赶上黎凡,沉声道:“师兄何必当面开罪五皇子……”
黎凡忿忿不平,怒声道:“难道要让我听从他的命令,逼良为娼、为妾?他是皇子,兄弟姊妹都是天潢贵胄,不屑我们这些草民。可那些都是我们的师姐师妹!”
“小点声儿,四处都是皇家亲卫。”于孟按住黎凡,压着声儿道:“师兄是忘了纪师兄的嘱托吗?纪师兄让你我假意听从,不能让别有居心之人控制暗网。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黎凡这才冷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长吁短叹。
方长曜悠悠地道:“何事如此着急?”
荻秋道:“叶大姑娘与沈东游出现了。”
方长曜一顿,睨着他道:“什么叫出现了?没拿下?”
荻秋道:“方才底下人来报,发现他们悄悄地回了雪城派,如今就藏匿在叶大姑娘先前住的院子里。”
方长曜大喜过望,冷冷嗤笑,道:“居然自投罗网。既然是悄悄回来,想必鲜为人知。堂堂叶大姑娘与落魄沈少主大驾光临,随孤亲去迎接!”
杏花小院许久无人打扫,光束穿透纱窗照进房间,阳光里,细密的尘埃纷纷扬扬。
叶栩栩与沈东游躲在屋内,头发凌乱,身穿前几日在山中逃亡时被荆棘划破、在泥里滚过的衣衫。
忽而院外传来脚步声,约莫十来人闯入院子,还不忘将院门关上。
荻秋一脚踹开房门闯入,拔剑指向屋内之人。方长曜气定神闲,慢慢悠悠地走进屋,戏谑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藏匿屋内狼狈的二人。
叶栩栩惊得花容失色,瑟缩着贴着沈东游。而沈东游脸色惨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