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低低睨着言栀的脑袋,眼前一团漆黑,“爱人……我有吗。”
言栀回答不上来,他有吗,但他会没有吗。
他精准地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以前曾说过三十岁是他成家立业的年纪。
业他立了,家……也该成了吧。
他是遥挂在天穹之上的星辰,另一半一定也是才情横溢出类拔萃之人才能摘到他这颗星星吧。
言栀只是稍稍一想,胸口就闷闷地胀起来,这滋味不太舒服。
“不必耽误任何人,时间很宝贵。”雪霜仿似在景行止眼中铺了满满一层,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与冰凉的眸色两相矛盾,“如果真有的话,等一天两天可以,一个月两个月尚可,一年两年勉强,那十年二十年呢,真有这样明知看不见希望还会无止境等下去的傻子吗。”
言栀又蹭了蹭脚尖状似思考。
须臾,她坚定地抬首:“有。”
景行止侧目,漆黑的瞳仁倒映着言栀清澈皎洁的脸庞,那双眼睛纯净得像山涧溪水。
言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俯瞰着眼前这片无垠的天地,她倏而一笑,兴致勃勃地与他探讨起生命哲学:“你有仔细观察过叶子的脉络吗,每一条脉络都会长出更多的脉络。我常常感叹生命很奇妙,因为人从降生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一辈子都要做选择题,就跟叶子一样,你每次做出的选择都决定了你的脉络往哪处延伸,每一条脉络都代表了不一样的人生结局。”
言栀单手支着下巴,眼前是横无际涯的广阔与希望,她对着夕阳絮絮叨叨起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十八岁那一年有一对闺蜜同时结婚怀孕,她们的丈夫是一名军人,还分到了同一个连队,后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两人发生意外,双双成了植物人。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能好起来,大家都劝两个女孩子放弃。其中一个女孩子坚持了一年,最终放弃了治疗。而另一个女孩子守着丈夫直到孩子降生、上学、成人……最后连孩子都在劝她放弃,她却在这些反对的声音中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二十三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只是比往常要明媚些的早晨,被所有人当成一个死人的人睁开了眼睛,”言栀的声音清脆爽利,叙述间又携着淡淡的笑意,听着便让人感受到她的幸福与欣慰,“她的丈夫恢复了健康。”
言栀沉醉在绚丽的红霞里没有回头,晚霞衬得她的脸庞愈加如玉晶莹,她的瞳孔映出一团火一般的光色,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温柔迤逦。
“我讲这个故事是因为它与选择有关,你又怎知那个人不会等呢,你又怎知等待一定是无望的呢。既然未来都是未知的,你何尝不能抱着希望去迎接它的到来。”
夕阳在言栀眼中渐渐下沉,她眸里的光色逐渐由斑斓转为斑驳。
“日升月落,月起日暮。世间万物都会有变化,人也一样。只是蜜桃先生,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你口中这样的傻子。”言栀收敛起眼里的笑意,缓缓别过脸。
景行止眸里的颜色一分一分地湮灭。
“是吗。”
言栀不由皱起眉来,她说了这么多,他就这个反应?
她知道他逢此意外,一时的颓丧是会有的,但不能长久消沉下去。言栀蹙眉想了想,屈指在他脑袋上一敲,叉腰道:“不对!请你再积极乐观一点!你这样怎么能好呢。”
景行止怔在原地。
“你觉得我在瞎说是吗?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就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事当初还上过新闻。”
景行止满脸不置可否,根本不为所动。
言栀侧目幽深地注视着他,他的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晦暗,整个人透出淡淡的孤独与寂寞,仿佛他正身处无边黑暗,没人能拉他出来。
言栀垂下眼睫沉思半晌,继而扬起下颌脆声道:“还有一个故事,你听着。”
“很久以前,有一个迟钝的女孩子,每天都忙着替她的情敌递情书,就这样递了两年她才发现她喜欢上那个男孩子了,后来她悄咪咪地将自己的情书混在其中一起递给了对方。她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信,可是那个男孩子脾气太差了,也没有绅士风度。同不同意你好歹也给个回信啊对不对!”言栀说着说着竟生起气来。
景行止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只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极其敷衍。
言栀一顿,不一会儿她的腰板又压了下去,嘟着小嘴幽怨道:“她一封封地写,一封封地递,始终没有等到回信。她想着,第十一封是最后一封了,不行的话就不要再喜欢那个男孩子了。可就在她递出第十一封信的时候,她家里出事了,她跟着家人到了国外生活。”
言栀背过身,将沉黯的天色甩在身后。
她仰头望着悬挂在露台外的那盏灯,盯得久了,眼珠子的光微微涣散,她失神地呓语:“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二年。女孩子也长大了,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她从没忘记那个男孩子。其实不过相处了两年,她却用六倍的时间去挂念这个人。”
“明知没有未来,她还固执地抱着那一份不曾得到回应的感情继续生活,”言栀声音沙哑,对上景行止那张俊脸时一脸落寞,“你说,她傻吗。”
时间仿似静止,一切归于平静。
就连尘埃都凝在了时光的裂缝里。
景行止清俊的脸庞流转着朦胧的辉光,他没有吭声,言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轻轻别过脸来,眼睛蕴藏着一望无际的黑夜:“所以,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