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既然他的记忆迟早会复苏,既然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那,拉动线头的那个人为何不能是她呢。
她不需要再受良心责备,不必再挣扎于“做”或“不做”,“告诉”或“不告诉”间,她尽自己的努力让他自然地想起来,这样也可以的,对吗。
言栀定定地望着景行止,似乎透过他这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看见了很多年前那对在棋室里非得争个第一二名的少年少女。
“你还记得怎么下棋吗,”言栀鼓起勇气提议道,“我们来下一盘最简单的象棋吧。”
终于说出来了,肩上有些无形的东西仿佛放下了,她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邀约,景行止没有一口应承。
言栀猜想他可能顾虑到眼睛,便歪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如多年前那个在棋室里的少女,清澈又干净:“一定难不倒你,试试吧。”
景行止漆黑幽深的瞳孔点缀着光芒,宛若一片宽广灿烂的星空,轻易就让人陷了进去。
尽管他看不见,但言栀仍然保持着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言栀才看见他下颌微点。
言栀莞尔,抬眸看了一眼挂钟:“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外头下吧,别妨碍大家午休。”
景行止当然没有意见,两人来到熟悉的平台,这里仿佛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言栀下载了评分最高的那款象棋软件,选择了两人线下对战模式。
“没有真实的象棋可以摸,委屈你在脑海中想象一下吧。”
这个玩法对普通人来说难比登天,但对景行止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他们以前也经常这么玩,只是她的记忆力没他好,盲玩总是差他一点。
言栀唇角微微一扬,笑得像偷腥的小猫咪,她也没跟景行止商量,径自做好了决定:“我先手。”
景行止对此没有异议:“当然,女士优先。”
言栀眼神一凛,下棋的瞬间变得极为认真:“过宫炮,炮二平六。”
她同时操作手机,己方先手执红子,她移动红炮在棋盘上走了一步。
景行止闭目养神,反应很快:“起横车,车九进一。”
她依言,拖动着黑车前进一步。
这个场面倒让她有了一丝恍惚,时光似乎从未远走过。
他们之间行棋的套路和习惯彼此都很熟悉,那是两年来养下的习惯,也是不断对战摸索出来的打法,每走一步都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走向,再出棋。
这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开头的走势一如多年前那般没有改变,言栀就是贪这份不变。
或许他能从中记起些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地下着棋,景行止的脑中似乎也铺着一个棋盘,两方走势清晰可见,至今为止,他没有走失过一步。
他仿佛能看见眼下这一盘真真切切在下的象棋。
言栀走得也很小心谨慎,景行止是一个非常聪明难缠的对手,十个她都不敢小觑一个景行止,即使他现今不能视物,也根本不影响他下棋的速度。
他比以前更快、更精、更准确,走法走到后来也有所转变。
言栀就纳闷了,这个人真就是个怪物啊,有时候她还要停一停想一想,走了一步自我感觉不错的棋还没高兴完,下一秒他就轻而易举地破解掉,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排兵布阵搅得稀碎。
她身在异国多年根本没人与她对弈,棋艺早就有所荒废,而景行止这么多年来还保持着相当精湛的水准,棋法更为犀利,渐渐显露出优势。
红方右侧双马不活,右车不通,左面无根车炮被牵,黑方下步可车四平二得子大占优势。
言栀觉得这把自己要无了,可景行止却来了一句“车四平一”?
他记错了??
毕竟他是盲走,要真记错也正常,可他是全国象棋冠军谢行止,哪怕看不见他也不会错。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让她。
“你小看我?”言栀咬牙,不服输的因子恍如多年前那般复活了。
言栀静下心来,多年后再战,她唯一的优势竟然是棋盘在手,她能纵观棋局。
有些卑鄙,但如果这样都赢不了她也太菜了,菜得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言栀思索每一步棋的时间增多,她走得相当谨慎,走一步想五步,两人渐渐形成相互制衡之势。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局势有了新的转变。
黑如果车一进一,红车九平四,下步有车二进八双车抢马,黑不利,黑如马六进四,红方可炮五进四再平炮压马,也可直接兵五进一用夹马当头猛攻黑方,总体上都是红方占优。
她要赢了?
言栀不是很敢相信,这局面扭转得有点让她猝不及防。
“不要咬手指。”景行止忽而淡淡出声打乱了言栀的思绪。
吓得言栀手指一缩,指腹险些被尖牙咬到。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开始咬的手指。
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养成聚精会神思考棋局时会咬手指的习惯,那时候的谢行止总是嫌弃地拍她的手。
她咬一次,他就打一次。
“脏不脏啊。”
“脏不脏啊。”
两道声音竟然穿梭时空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略微稚嫩的男声,成熟低沉的男声。
言栀蓦地抬头,心脏“咚”的一下,景行止黝黑的瞳仁里映出她堕云雾中的脸,她仿佛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