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他不适地偏头躲避。
昏暗中,罗切特神色凝重地盯着他完好的左眼,那眼神直勾勾的,直直盯进他灵魂深处:“尼奥尔先生,你真的做好准备迎接永生的黑暗吗。”
尼奥尔咬紧牙关,与罗切特僵持良久。
言栀在一旁平静地睇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如果病人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放弃治疗,他们作为医生,再不甘心也得尊重他们的选择。
两人对峙了整整一分钟,尼奥尔才偏过头,他不再说话,在场的医护都松了口气。
大家知道他妥协了。
言栀向露西使了个眼色,露西立刻跑去打电话预定手术室。
“非常感谢你,尼奥尔先生,你做了非常正确的选择。”
尼奥尔终于正眼瞧了言栀,不过一秒,他左眼便安静地合上,似尴尬,又似不好意思。
言栀推着病床经过罗切特时,声音坚定不移地随风送进罗切特耳畔:“交给我吧师兄。”
那张小脸被口罩掩盖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玉的杏眼,眉眼如画镌刻着钻石般的坚定不移,是急诊室里最漂亮的风景。
罗切特扬起嘴角:“交给你了。”
◎◎◎
手术结束,言栀坐在长廊里久久没有动静。
只是坐着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还真有种人淡如菊的娴静。
又过了一会儿,微微抖动的腿部动作终是泄露了她真正的内心世界,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
良久,她双手合掌,指尖抵着光亮的额头,缓缓合上双眸。
嘴唇微动,她长吁出一口气。
复张开双眸时,那里头潋滟着的是海般宽广的涛光。
“叮——”
电梯到达眼科住院部,言栀面容沉静,目光坚毅地迈着步子,往那张对她来说是深渊悬崖也是灿烂光辉的病床走去。
她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推开那扇门——
她屏住呼吸,目光直接落在四床上。
王康安和律师不在这里。
景行止在床上闭着眼睛听收音机。
一切都很寻常,没有泛起她想象中的汹涌浪涛。
言栀不由怔住,她迟疑地走过去轻声问景行止:“你……刚刚有跟其他人见面吗。”
景行止戴着耳机,似乎还陶醉在那个他唯一能获取外界信息的广阔的世界里。
言栀倾身,食指指腹悄悄点了一下他手背。
他睁眼,她指指耳机,他摘下。
“有事?”
言栀便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景行止的瞳孔宛如与巨大黑洞擦肩而过的一颗绚烂星体,他坐直身子,淡声以问:“你指谁,肇事者?”
言栀呼吸一窒,长睫扫在深沉的海底里:“是的,”她鼓起勇气抬首大声问道,“你们谈得怎样了?”
景行止长指一敲,点着自己的眼尾,眸色阴沉:“我让他把眼睛赔给我。”
言栀肩头紧绷着,闻言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噢……我……”
“Yan,主任让你过去一下。”海瑟薇不知何时走到了言栀身后,稍带严肃的声音传来。
言栀一顿,轻咬后牙颔首:“这就来。”
言毕,她悄声嘟哝算是跟景行止打了声招呼:“我再来。”
◎◎◎
“笃笃笃——”
“请进。”
言栀推门而进,皮特正在案前写病历,他见到言栀便将眼镜摘下,起身引着言栀到一旁的沙发落座:“过来坐。”
皮特直入主题:“不跟你绕圈子了,我听说今天有人过来探望过四床。”
言栀双手支在膝盖上,闻言略微紧张地搓了搓:“是。”
“既然有人愿意出来承担责任,那我们也让四床出院到更好更安静的环境休养去吧,你知道公立医院的床位一向紧张,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肇事者才让四床暂且住下,他眼部的问题不是你我立马就能够解决的,需要时间,这期间我们的医疗资源也不能浪费。”
“你是四床的主诊医生,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怎么样?”皮特像是在征询言栀这位主管医生的意见,但话里的霸道与强势是毋庸置疑的。
言栀抿紧唇不语。
◎◎◎
言栀推开第一病房的门。
“咦?医生姐姐?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言医生,我明早就出院了,还以为今天会没有办法跟你道别呢——”
……
言栀嘴角往下,垂着眼过滤掉所有声音,直直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她驻足在四床前,一片阴影笼罩在景行止脸上。
“蜜桃先生,我有事跟你说。”
景行止缓缓抬眼,言栀面无表情地念道:“相信你已经跟肇事一方谈好了赔偿方案,他们会承担你住院期间产生的所有医疗费用,当然也包括后续的治疗费及手术费用。”
“眼睛方面的问题你也很清楚,目前除了等待没有更佳的治疗方案。”
“我们会在近日给你安排做一个全身检查,没有问题的话会尽快安排你出院。”
“我已经跟肇事者联系过,你出院之后的生活费用由他负责,直至你眼伤痊愈、记忆恢复,也直至你……安全回到中国。”
言栀一板一眼,没有感情地念了一大段话,漆黑的眼底是无望的长河。
景行止只是安静地听着,略显苍白的俊脸镀上一层朦胧的晦暗的说不清楚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