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她没消化完又是他疑似恢复记忆的事实,这顿饭无论如何都不能吃得顺心了。
“不躲我了?”
言栀将自己吃成了一个鸵鸟,越吃头越低,就差没将脸埋在饭里了。
甫听到这话,言栀噎了一下:“咳咳咳!”
景行止没抬眼,却伸手将跟前喝过的水推到言栀面前。
言栀涨得满脸通红,随手就灌了两口水。
“我没有……”她的底气略显不足。
景行止没搭话,只将眼皮轻轻撩了起来,言栀瞬间噤声。
“觉得我是个负累?终于忍不住了,要再抛弃我一次是吗。”景行止的话尖锐得能戳破万物,言栀手一颤,握紧了水杯。
她迟疑地对上他幽暗的视线,不解地皱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从来都不是负累,相反,是我……”言栀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眼珠子唰地瞪大,“再?什么再?什么叫‘再’抛弃你一次。”
言栀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在隐隐地颤抖。
她将杯子握得更紧,只有这样才能停止颤抖,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景行止目不转睛地“盯”着言栀,唇边忽而泻出一丝苦笑,似自嘲似执念也似平静的恨意:“呵呵,我也该习惯了,反正在梦里也上演过无数次。”
言栀越听越迷糊,眉心紧得能夹死苍蝇:“你到底在说什么?”一种最糟糕的预感浮上心头,如果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最灵验的话……那……
言栀捏紧水杯的手露出苍白的关节。
“你恢复记忆了吗。”
言栀原本以为这句话会花光她所有的力气与勇气,但是当她真正问出口了,心底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压在她心上的厚重的石头消失了,他如何回答仿佛也不重要了。
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可心里非常地清楚,从第一天开始就非常清楚,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为此,她做了长久的心理建设。
景行止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如冷夜里掀起的寒风,又如横跨沙漠的旅人见到绿洲般庆幸释怀。
“我该想起些什么呢,我还能想起些什么呢,呵呵,哈哈哈……”景行止低笑着低笑着,倏而放声大笑,笑声充满嘲弄。
言栀竟然觉得面前的景行止有点可怜……
他到底在笑些什么?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这样的神情不该显现在他那张骄傲清冷的脸上。
景行止右手抵额,缓缓将头埋了下去,他的肩膀一颤一颤,言栀看不清他的脸。
“呵呵……”
笑声渐歇,他修长的五指点了点眼角:“我这个瞎子,还有什么资格想起些什么呢。”他轻声呢喃,比空气还轻,声音低得言栀听不见。
就是觉得他很苦,太苦了。
言栀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明亮的眼睛透出寂寞:“你心向往光明,你不是瞎子。”她的嗓音清脆又坚定,宛如一束阳光穿透阴霾温暖地洒在景行止身上。
景行止抿去笑意,面无表情地抬首,明明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一眨眼,又似乎能看见那条披满日光的路。
绵延不断,一直往前延伸,在最远最夺目璀璨的尽头,仿佛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驻足。
景行止盯着眼前看了许久,眸子一眯,犀利从眼瞳中跳跃出来,带着不容人躲避的霸道:“芷嫣医生。”
他忽而正经地唤她的名字,言栀不适应地讶异道:“啊?”
景行止身子往前倾,浓浓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朝言栀袭去。
言栀紧张得身子后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他的气质在一瞬间全然不同了,让她下意识想逃。
“你喜欢我吗。”景行止的薄唇轻轻一动,眸色沉静,仿佛只是跟她闲话家常一般自然。
这五个字足令言栀惊出一身冷汗。
她不可遏制地瞪大眼睛,手一翻,杯子里的水洒了一桌,顺着桌沿滴向大腿,不一会儿便打湿裤子一大片。
“滴答——滴答——”
水声很清晰,言栀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任水洒了自己一身。
景行止也不催促,只是从容不迫地“盯”着她,似乎极具耐心地等待她回答。
言栀唇瓣几张几合,喉咙仿佛被大手扼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桌上滚来滚去的玻璃杯滑到桌边,“啪”的一下在言栀脚边绽开碎花。
言栀才回过神来。
“我……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景行止露出一个清风弄月般的笑容,他抬手扫了扫下巴,望向她的目光如一阵飓风,将她彻底卷进去。
偏偏声音不疾不徐。
言栀侧耳一听,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这凉气灌得她肺都疼。
“我发觉,我还是挺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