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清像是鲜少出来一样,对什么事物都觉得新奇,碰到什么都想要看一看,听一听。倒是让南浔紧张起来,正值年关,置办年货之际,拥挤繁闹的街道,人群往来,鱼龙混杂,免不了人与人的磕磕碰碰。
在南浔看来,李熠清是高洁又柔弱之人,是不应该受到这些路人的侵扰冒犯的,不管行人卖家是否有意接近搭讪,皆被他抢先一步阻挡在外。他左挡右拒,手忙脚乱的在道路上来回横跳,格外的紧张之下,不免招来旁人的厌恶反感。
“南浔,如若你再不好好走路,我可要罚你了。”
在李熠清的训斥之下,南浔终于回归了老实沉默的本性,静静地跟在后面。
二人信步漫游在京都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南浔护在李熠清左后侧,总是忍不住地去偷看她的侧脸。
南浔忽然想起初入京都的时候,也是这样寒冷与喜庆的时节。
那时的他穿着破烂脏旧的衣衫,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那投来的各种嫌弃与厌恶的眼神,都令他印象深刻。
他饥饿,寒冷,迷茫,无助地走在大街上,自己要走向何处,去往哪里,哪里才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轻信他人,因为几个烧饼便被卖了。
是李熠清救了他,没有嫌弃他的脏乱丑陋,帮助他,关怀他。他是那样的温柔,像是在他漆黑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见了希望。
如今,依旧是这样的时节,天气仍是严寒,南浔走在李熠清的身侧却觉得十分温暖。
二人往前走,南浔侧脸便瞧见路边几个街头无赖围着一个小女孩,他们满面狞笑着将女孩逼到了墙角。小女孩衣衫褴褛,瘦弱不堪,满面惊恐。而路上行人众多,却都敬而远之,视若无睹。
这种事南浔见过不少,在这里,穷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正因为如此,晚上能有一个温暖的住处,白天能有一件整洁的衣裳和一口干净吃食,在普通人眼中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南浔偷瞄了身旁的李熠清一眼,幸好李熠清注意路旁的小物件,没有发现。李熠清抬头时,他快走了一步,挡住了李熠清的视线。
他忽然有些自私,不想他掺和其中,陷入危险。
就在这时,恰巧一辆马车呼啸驱使,来不及躲闪的人群皆受到了牵连,引来哀嚎连连。就在疾驰马车来到二人身侧之时,马儿忽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失去控制,扬蹄嚎叫起来,南浔下意识将李熠清护在了身后。
而马匹横冲直撞,往街道一旁横去。刚巧来到了那几个地痞流氓身边,几个地痞一心调戏那小姑娘,未来得及躲闪,便纷纷倒在了马蹄之下。
几人都受了伤,正要发怒,只见那马车锦绣华丽,便心生了怯意,怕里面做了什么大人物,闹起事来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也没了调戏的心情,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车夫先是给车中的主子弓背谢罪,而后下来查看了一下马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驱马离去,全然没有理会被他撞翻的摊位与行人。
“我没事。”李熠清站在南浔的怀里,他高大的身躯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更显得李熠清格外柔弱娇小,这使李熠清颇生了些苦闷。戳了戳他,示意他松开自己。
“小人唐突了……”南浔红着脸,忙松开了李熠清。
“没事,知你是好意。”
李熠清摇了摇头,错开他看向他身后的方向,突来的风波,使李熠清注意到了小女孩,便走了过去。
“受伤了吗?”小女孩正握着自己的脚,闻声抬头,看到李熠清温和的笑脸先是一愣,再看到身后身形高大,挂着两撇胡子的南浔,忽然生出恐惧之色,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没事,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其实很憨厚可爱的。”李熠清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小女孩这才放下了些警惕,机警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
“卖草药?”
“嗯。”仍是胆怯。
“看这个。”李熠清像是变戏法一样,将空空的手掌在小女孩面前摆过,握拳再松手时,掌心变出了几颗玉珠。
南浔记得,这是李熠清时常带着的珠串,什么时候散落开来了?
李熠清拿起她的小手,将玉珠放入她的掌心。“用这些,买你手上的草药,好不好?”
小女孩并不懂得玉珠的真正价值,但是看那闪亮清透的样子,定是比她身边这些草植贵重的。
“谢谢。”她面上露出欣喜,怯怯地点了点头。
“脚受伤了吗?”李熠清看着她捂着的脚,小女孩拉开她满是泥泞的裤脚,纤细的脚腕已经红肿了起来。
李熠清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送她回家。
南浔找了辆马车,三人来到城郊。谁知道越走越远,进了山里。此时天色已渐暗,既走到了这里,自要好人做到底。
南浔背着小女孩,三人一行下来马车,便入了山。
“殿……,少爷,您还好吗?”南浔身体强健,就算背着小女孩,走上几里路倒也无碍,但是李熠清身份尊贵,不免使南浔心生担忧。
李熠清摇了摇头,虽有些疲倦,倒也觉得新奇。
当小女孩指着一间小木屋说到家时,不免使李熠清心生怜悯。
小女孩的母亲已经在门口翘首等待,看到女儿被背着回来,老远便泪眼婆娑地迎了上来。
母亲了解了缘由,对二人千恩万谢,非要迎二人进去屋里喝杯茶水。
一间小木屋里挤着她们一家四人,屋内家徒四壁,只有两张木床,一张破桌,和几个木墩制成的凳子。室内潮湿阴暗,还有一股浓重的霉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