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两人带出去,只见面前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坐在面前,身边的士兵正替他卸去甲胄。
王思政不认识高肃,但猜到另外一个应该是高澄的哪个弟弟。
“你是老六还是老八?”
高玉老老实实说:“我叫高淯。”
王思政微微颔首:“倒是你们命大。”
刀剑无眼睛,飞箭就更是了,慕容绍宗征战一生,却死在了这里。
听说慕容绍宗曾预感到自己将有水厄,所以经常洗浴,希望能用这种方法来破除将要遇到的厄运,最后果然溺水而死。
“王将军。”高肃说,“您孤城坚守一年,早已尽了臣节,宇文黑獭却不派援兵,可见已然抛弃颍川了。如今我大军压境,纵然有些波折,但定然会拿下颍川,将军您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一开始,王思政并没有注意到高肃,毕竟也就是一个十岁的半大小子,此时转头向他看来。
“你……是高澄的儿子?”
高肃点头,王思政上下打量他几眼:“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风采。”
在两晋南北朝这样的大乱世,大家的道德感那是相当的薄弱。
在三国中被屡屡诟病的“三姓家奴”吕布,要是放在南北朝,那根本不叫个事儿。大家调转阵营简直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生的污点。
不过,王思政的底线还是很高的。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若城破、我自当死节殉城、以死报国。”
“将军。”高肃继续劝,“您只要投降,我父亲必然礼遇。”
高玉越听越奇怪,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咱们做了人家的监下囚,该低声下气、苦苦求饶好不好。其实连怎么求饶,她都想好了。
结果现在一看,高肃的姿态还挺高的。
难怪人家能青史留名,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了,境界就是不一样。
不过,她也不甘落于人后,高玉挺直了腰杆:“将军,他还是个孩子,你把他放走,留我一人在这儿好了。”
说完,她制止了要开口的高肃,两手一摊,“我留在这里,能帮将军的忙。”
“你?”王思政才不信,“你能帮我什么?”
“这个嘛。”高玉神秘地一笑,“我曾修习法术,能凭空变出……”
她指了指方才关着自己的那间牢房,“我只要指了指水,就能变出盐来。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盐,在古代那可是硬通货,跟黄金白银没区别。
能随手变出盐,那就跟能随时抢银行一样了。
大家当然都不信,可碰到太玄乎的东西、也忍不住验证一下。有狱卒去喝了一口,果然是盐水。
“我还可以当场展示。”
说着,高玉就拿了桌上一个空碗,跑去角落里神神叨叨、念念有词,实则是掏出一瓶生理盐水倒进去。
捣鼓完了,她自己先干了半碗,再递到王思政面前。
“将军,我观你们都有水肿,应该是低钠引起的,补充盐分刻不容缓呐。”她正色说,“只要你们放了他,我留下、能救不止一人性命。”
她想着,虽然出了前些日子狂风大作那件事,高澄也损兵折将,但依旧不能扭转这场战争的局势。
最后,东魏还是会赢的。
在东魏西魏、北周北齐长久的对峙中,其实高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占上风的,要不是那几个败家子,根本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而且她记得,王思政最后是投降了的,所以她暂且在这里留几日,治病救人、也算积攒功德。
估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去了。
见王思政脸色变幻不定,高玉补充说:“你们要是严刑拷打逼供,那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杀她好说,折磨他那可不行。
王思政认真思索片刻,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带高肃。
“阿淯,我不能一个人走。”
“放心。”高玉知道他想的什么,拍着他手安慰说,“我不会有事的,最多十天半个月的,咱们又能见了。”
高肃眼眶有点儿红红的,高玉也有些担心,万一王思政忽悠她怎么办?
兵者诡道,这些将军们肯定有十七八个心眼。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相信他了。
“可能,我是这个时空高长恭的劫数吧。”
要是没她、哪来这么多的破事。
往后这三五天,除了几百瓶生理盐水,她还贡献了一大堆治疗外伤的药膏。
“你这……可能是骨折。”
得拍个片子才能确定,现在就只能固定上板子了。骨科那可是体力活,高玉手上还没使劲,对方就嗷嗷乱动,差点儿没踹上她一脚。
“我去。”她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一旁是王思政的儿子王元逊、吊着胳膊坐在边上。
“你居然真的会给我们治伤?”
真的这么好心?他不信。
“什么你们我们的,这不都是大魏的天下和子民么。”
皇帝总归还是姓元的,你们姓高姓宇文的,都是打着人家的名义打天下的。
这城里没什么吃的,天天饿的她两眼发花,给人看病的时候脑子都转不动。她只能自己晚上偷偷抓一些红枣、山楂、龙眼肉什么的来吃。
她听说,外面又开始筑土山攻城了。高澄是一定铁了心要把拔掉颍川这颗钉子。
王元逊说:“到时候我们就把你绑在城楼上,看你大哥顾不顾你这条小命,会不会把你射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