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表情极快闪过一丝异样,而后更加迷茫。
神识经受重创,连血鹭都难以忍耐的苦楚,岩希只是眉睫微微颤动一下,好似突然被针扎了一下。
她视线下移,落在脚下的无尘剑上,“……无尘?”
岩希抬手正欲收剑,却不料一阵眩晕猛烈袭来,视线一片天旋地转,人便彻底昏死过去。
她闭上眼睛前最后一眼,是疑惑地看着血鹭,微弱道:“血……鹭?”
血鹭耳朵一动,就将这句轻呼收入耳中。他身形一动,立即出现在岩希身侧,伸手一捞将她抱了个满怀。
血鹭拨开岩希的胸前的衣裳,只见一节粉嫩的皮肤上,有一道崭新的剑伤。他眼神闪烁一下,把衣襟拉回,情绪复杂地说:“狗修士……你回来了。”
岩希一晕,除去大宗主和岩深,其他宗主都想凑来,又碍于身份,不敢靠近,相互用神识传音,叽叽喳喳吵得血鹭头疼心烦。
“大宗主,你和岩深……”
大宗主抢先回答:“暂且无性命之忧。”
一听无事,宗主们七嘴八舌论起方才的事情,“这必定是三祖师!”六宗主斩钉截铁。
“我看是十一祖师!这金光……”十一宗主咂舌,“绝无仅有!”
“乱说,那蛮横肆意的剑意,分明是五祖师!”
“得到祖师指点,我等修为必定精进……”
……
血鹭的眸光穿过众人落在无尘剑曾钉入的空地上,表情凝重。自岩希陷入昏迷起,无尘剑跟着消失了。
连尊上的气息……也消失了。
“大宗主。”血鹭侧目。
缘浅扶着岩深抬头。
血鹭淡淡地转目,“告辞。”
短短两字让所有宗主闭了嘴,他们看着血鹭御剑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二宗主嘀咕道:“他竟能挡下祖师一击……难道他也是……”
四宗主貌似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可……他是哪位祖师?那剑意……”
十一宗主惊呼,“等等!方才祖师不是要杀他来着?”
“可他救下岩深……”宗主面面相觑,“猜不透,猜不透。”
“六宗主,先来照顾一下岩深,其他人回去护住小弟子,这几日让他们静心修炼,千万不要……入魔了。”大宗主突然开口,未等六宗主答应,便急切地抛下所有人,独自赶往一个地方。
宗主们看着缘浅飞向与血鹭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片红云笼罩在远方,近乎遮天蔽日。沉闷的雷声缓缓走到这边,低声酝酿。一片白鹭惊起,却像乌鸦仓皇四散,正可谓不详到了极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起缘浅的嘱托,宗主再次眉头紧锁。
-
宗祠旁,千灯湖上乌云密布,雷声闷响,红光时不时闪过云层,将一切笼罩在不详的红色阴影之中。
往日清如明镜的千灯湖也在此刻化作一团近乎凝滞的浓墨,映出翻卷的云层,像一个诡异的漩涡,仿佛只要往其中看上一眼,便会一直拽着人的意识下沉。
明明是狂风呼啸,风浪狂妄地压弯整片树林,这容易动摇的湖面却比死水更加平静,更加漆黑幽暗。
目睹此情此景,缘浅那颗本以为沉到底的心,尚能一沉再沉。
湖下的东西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那由他亲手制造的怪物……他无力消灭。都是他的错,才让无尘没落,才让小弟子们走入歧途。一想到这,缘浅的面容闪过一丝懊恼和坚决。
三祖师如此大能……假如能由祖师亲自下手,他必能安心。
缘浅才赶到宗祠,就发现看守宗祠的修士早已离去。宗祠内外空无一人,唯有千灯湖边上,伫立着一位面戴白纱的女子。
她拧着鞭藤,浑身上下裹着一层淡白色的光芒,于天昏地暗中,显眼得像一颗晨星。
苍竹听到了缘浅的动静,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已让守塔的修士回去保护其他弟子。大宗主,等你许久了。”
缘浅无奈叹息一声,“竹奶奶。”
以苍竹的修为将祸端扼杀在摇篮之中轻而易举,但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诡异的湖面,看着晴朗的天空逐渐扭曲变形。
“明辉大人让我来。”苍竹说,“他叮嘱我告诉你,勿要忧扰你家祖师。”
说罢,鞭藤亮起浅绿色的微光,一鞭打落湖面,顷刻激起百丈巨浪。鞭藤再挥,撞上蛮横的风浪,如一片广袤祥和的森林瞬间抚平暴风。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同时分出六七道惨白的闪电,极其短暂地照亮了缘浅狼狈的面容。
消息传达到位,苍竹便不再多管缘浅,只身飞入云层,手腕一转,驱动着鞭藤搅入云层,扫空魔气。
很快,魔气已空,一场淋漓大雨却在所难免。
她往晦暗不明的地面多看一眼,只见湖边的宗祠犹如暗夜里一盏孤灯,在冰冷的黑暗中莹莹亮起光芒。
大雨瞬间泼下,将宗祠的灯火映得有些阑珊。
朦胧的火光打落缘浅的侧脸,一双出神的眼睛盯着大湖,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裳。
这场雨下了大半天,缘浅也等了大半天。
当第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浅浅照入缘浅眼底,他恍惚了。
他还在等。
等天空彻底放晴,等千灯湖重新清如明镜,等自己回过神来。
缘浅才知道他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