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他不会用,还是把自己当成棵竹子,睡了九十几年。今日又被你的剑气唤醒,总共灌下两百年灵气。”
岩希真诚地说:“考虑过移植到你的飘尘山里吗?”
六尘: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自己养的竹子自己负责!
六尘婉拒:“七星草会发怒。”
岩希噗呲一笑,“我记着你是个医者,怎地成了花匠?”
六尘一愣,目光偏了偏,一时间脸上愁思尽显,他苦涩道:“尊上记错了,我是个学艺不精的庸医。”
“为何不执著于救人了?”这句话直接在六尘脑海响起,是……岩希的声音,他盯着岩希,眼神错愕至极。
可岩希的嘴唇挂着一抹忧虑,分明没在说话。
岩希问:“怎么了?”
“为何不执著于救人了?”这句话再次响起。
“我……”六尘的回答几乎冲口而出,话到嘴边,又觉得喉咙一阵酸涩,“弟子惭愧。”
“我已许久未同尊上练剑……不知尊上的剑意纯净至此,竟能问心……”六尘说,“有愧。”
“要说说吗?”岩希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竹子,从空间袋取了一坛酒递给六尘。
六尘接了,却没喝,幽幽看着酒水倒影,失意地说:“弟子往日不知尊上立誓,亦不知誓言有何用意。被七星草骂一顿方知众生皆有灵。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皆是性命。人乃万物之灵,这话……不对。”
岩希安静地听着,“难得。”又插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为何不执著于救人了?”
六尘兀自出神一瞬,心中大概知晓岩希早已看穿一切,只是没有说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欲救人,却不知道手中药草是否愿意救人。他们一样有喜好憎恶,对于不喜之物,自然没有好脸相向,如今想来与人并无不同。”
“起初我仍想着,若是让他们喜欢与人类相处,喜欢人类,那药效或许会更好些。不料……我一直是庸医思想,对七星草好,仅仅是因为他们能救人。若他们不能救人呢?我是否便如碾过蝼蚁般摧折他们?”
“这么多年,全无任何改进,难免七星草恨我。”六尘苦笑,“尊上,你知道吗?”
“原是所有的起死回生都是以命换命。以七星草之命,换回一条人命。”
“起初我觉着这是天地下最划算的事情,一株花草换一条人命,那岂非美事一桩?可七星草告诉我:一株花草换一条人命,你觉得划算,那一条小鱼换一条人命,那便算合理。”
“一条鲸鱼换一条人命,怎么?开始觉着可惜了吗?那一条人命换另一条人命,你便觉着不能下手了。一座山换一条人命如何?一片土地换一条人命如何?一片海换一条人命如何?你跟人换命如何?”
“我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反驳道:那怎可相提并论!内心,我知道她说得不无道理。我只是不敢承认,渐渐地……我迷失了,与七星草相处得越久,我就越迷茫。”
“我不是不想救人,尊上,你懂吧?毕竟这是我修仙的初心,救更多的人,救更多的难民,伤者……”六尘不敢肯定,“我的初心,应该没变吧?”
“但……年岁一久,我连花草树木也想救了。”
“我说的话很奇怪吧?尊上,我……没让你失望吧?尊上,我好像不知道怎么做了。”六尘说,“每一次将药草割走……我的脑海都会浮现七星草的话。可她从不跟在我身边,说是要让更多的七星草觉醒!不能任由我一人宰割!”
“现在……我下不了手。”六尘的手微微颤抖,“怕压弯了草,怕吹散了花,怕砍断了树枝,怕踩折了嫩芽……我发现他们比伤者,比难民更加脆弱,更加易折,更加……渴望活下去。他们更加纯粹,更加真实,更加吸引我。”
“我种了一株七星草,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化形,看着她兴高采烈跟其他七星草小声说我是坏人,不知怎地,我想笑,又想哭。”
“她对我意味着什么,我迷惑了。她不再只是药材,不再只是一株草,更不再只是一条能被以命换命的命。现在对于我来说,一棵草算一条命,一枝花也算一条命。”
“以命换命。用七星草的命换人的命真的划算吗?既然划算,那用人的命换七星草的命也划算吗?”六尘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怎的,我想起她那句话:你跟人换命如何?”
“她要是跟人换命,我定是不肯。别人硬是拿她换命,我定也不肯。别人让我换命,我也需仔仔细细量多一番,这人……值得吗?可若是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便肯了。”
“怎会如此?”六尘困惑地凝视着岩希,“我想不通。尊上,你也会如此吗?你也会想过用你的命换随便哪个人的命吗?”
他好像终于知道谁都不可以被以命换命,于是找到一个扭曲的解决办法。假如救不了全部,谁都换不了谁的命,那全都不要救了。
六尘迫切又不解地问:“是不是……人一旦长生不老了,就会断情绝爱?”
“并非如此。”岩希说。
“并非如此?”六尘怔怔地看着岩希。
要是以前的岩希,必定不知如何回答。可她活了近三万年,加上前世今生,少说是个三万多岁的老妖怪。
不说阅历丰富,好歹经验充足。
岩希的脑海有一瞬间闪过明辉的脸,明辉撑在岸边,斜斜地睐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两个字,“岩希。”
岩希笑了笑,说:“独爱一人,那爱便是有尽头的爱。待那人离去,你便觉着独木难支,难免封心锁爱。”
可明辉的脸也只是一瞬,然后便是南方古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