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须臾带着我离开了岚暮镇。
走的那一天,街上的商户重新开始营业了,甚至,为了庆祝渡过了劫数,家家户户燃放起了鞭炮,将街道上的樱花震碎,飘飘扬扬落进了一览无余的清雪江里面。
我站在清雪江上面的桥上,向着桥那边的树林痴痴傻傻地望着好一阵,可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须臾知道我在看些什么,他静静地依靠在一棵树干上面,抱着双臂低着头等着我,直到我看够了,或者说,彻底失望了,他才放下手臂,缓慢走到我身后,安慰我说:“走了,时间会让你把什么都忘掉,相信我!”
我看着脚下的清雪江,无奈地说:“可我……不想忘了……”
他有些诧异,但那只是一瞬,他随即轻轻笑了,手伸在我的跟前,说:“去天上人间吧!”
我迟疑着握住他的手,半响,才回应他:“好……”
于是我们便再次来了天上人间,可是,这一次,却带来了沉重的心事和背负,甚至,还有罪孽感。
自那一夜须臾带着我逃离那个石洞之后,我总觉得我和他成了两个贪生怕死的逃兵,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内心中的罪孽感却日益加深,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心里狠狠地撕扯,最后将那颗本就脆弱的心脏割得千疮百孔。
来到天上人间之后,我们住在南宫的那个别墅里面,每一天都浑浑噩噩地度过,我与他,甚至都难得有一句对话,即使在房间里面遇上,也权当没看见,各自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我们这究竟算什么。
我本来还想让他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的,可事情演变成这个模样,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可是,我终是没能忍住。
于是在有一天夜里,我看见了半夜起床到厨房找水喝的须臾。
他穿着长长的睡袍,却没有系上带子,所以古铜色的躯体十分直白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而那个时候,我就坐在餐厅的桌子边上,百无聊奈地吃着一碗泡面。
他没打算理我,是我先开口叫住了他。然后他迟疑着回头看着我,并未说话。
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问起,他一定不会主动告诉我,上一次我以死相逼都没能得逞,这一次,我也没抱任何希望。
但我只是想问问而已,证明我还记得那件事情。
安静中,窗子外面的夜风窜进来,餐桌上方的吊灯晃了晃,他脸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着,几缕长发覆在脸上,让我没能看清他的神情。
但即使不看清,我也能揣度几分他的想法。
他一定知道,我将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不由苦笑两声,随即开门见山,质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愣了愣,说:“告诉你……什么……”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语气温和镇定,“真相!”
他嘴角下弯,良久,说:“你看到的,记住的,全都是真的!”
我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直直瞪着他:“除了那些!”
“我要睡觉了!”他丢下这句话,避过我的目光,然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慢慢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颓然耷拉着肩膀,无奈地又是苦笑几声,险些跌在地板上面。
这个须臾,当真是嘴紧得要命!
所以,又是一次失败结果。
须臾的口风很紧,我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
所以我把目标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便是上一次来这里认识的饼婆婆。
听说她以前就认识我,那么,很有可能知道我发生过些什么事情,即使知道得不全面,但至少还能在她知道的事情里面找一些线索。
除此之外,这个地方的很多人都应该值得我一一去拜访一下,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地方的人对我的态度藏着些许的猫腻,所以从他们入手,未尝不是一个方法。
隔日,我就急急忙忙去找了饼婆婆。
饼婆婆一见到我,立马满面笑意迎了上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叫着“心羽小姐”。
我有些尴尬地任由她拉着手,然后跟着她进了店里,等在摊位上的几个顾客见着是我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脸色,我看了他们几眼,却发现他们一个劲儿地对着我在那里笑着,我不明所以,回过头看着饼婆婆说:“婆婆,你先去招呼他们,等你忙完了,我再问你一些事情!”
她一听我有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心羽小姐有事要问老婆子我,那一定是您的事情比较重要,他们等个一时半会也没事儿的。”
我说:“怕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还是先去忙完吧!”
她听后,不好拒绝地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摊位前,一把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过去,然后对那几个等候的人喊道:“今天收摊了,明日再来!”
一开始还有些不满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后来渐渐消弭了。我望了他们几眼,他们便立马闭上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然后便离开了。
我不明觉厉,心想我以前莫不是个凶神恶煞,他们怎么会这么害怕我?我摇着头,暗自叹了口气,饼婆婆见了,忙给我送来了一杯水,问我:“心羽小姐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我喝了口水,抬头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问她:“婆婆,你说过你以前就认识我是吧?”
她不明就里地点点头,面露疑惑:“您这是?”
我发现,她对我说话都是用的“您”这个十分恭敬的词,可她看着明明比我大许多,着实不应该才是。那这里面,一定的有些缘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