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裕是个距离幽州有五十里路的小县城,县城人少,萧长捷和裴景和这种生面孔必须得找个熟人才能带进去。因此他们才专程找了吕贤。
吕贤出身世家却并未入仕,而是一直在各地游学传道,近几年去了白鹿书院做了夫子。因此他的人脉可以说遍及五湖四海,神州大地。
萧长捷和裴景和扮作一对年轻夫妇,跟着吕贤介绍的线人张文。张文亲自驾着牛车来接他们二人,在路上张文给他们解释了北裕详细的情况。
“北裕原本只是个小城,县城里人人都安居乐业,互相都是邻里,大家都是熟人,因此也没有多少纠纷,大家都穷,反而很太平。但后来有人在北裕后山挖到了矿,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杨家先是派了家丁将村子附近的田都买了下来,他们人多势众,还和县老爷有关系,不少不愿意卖地的人都莫名其妙遭了毒手之后,北裕的田基本上就都改姓了杨。”
张文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像是大周普通的老百姓一般,无权无势,遭遇了不公之事,也无处申冤,最后只能将苦难自我消化,甚至还能从中悟出些规劝别人的奴才道理出来。
麻木。
萧长捷默默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太多的痛苦无法承受,已经让他们变得麻木。
早些年萧长捷也许会义愤填膺地大骂几个时辰,可如今的她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也许她也在和这些百姓一同,变得更加麻木,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可坐在旁边的裴景和显然还没有接受这种现实。也是,圣贤书读的多了,总觉得这世间一切美好都唾手可得,人人是君子,处处有公道。
“州府的御史呢?便没人敢管?”裴景和略带愤怒地说。
张文笑了笑说:“你们读书人说的这些,我不懂。御史什么的,我们小老百姓也不认识。但我们老百姓知道,官官相护。”
萧长捷听着这些话,看见裴景和皱着的眉头,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们的田都卖了,那你们现在靠做什么为生?”
“大多数农民都成了杨家的佃户,但他们不负责种地,都被杨家带到山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杨家的私兵将整座山都围了,进不去出不来。”
萧长捷和裴景和飞快地对了一个眼神。那座山一定有鬼,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
他们二人扮作了来投靠张文的远房亲戚,再加上吕贤提供的假身份。二人顺利地入了城,暂且在北裕城里住了下来。
张文提前为他们打点好了住处,为了符合他们二人逃难的身份,张文特意为二人租了附近最便宜的房屋,便宜到萧长捷都诧异,居然一月只要二十文,就能租一处一进的瓦房?
要知道这个数目,在长安可能还不够喝杯茶水。
“怎么会这么便宜?这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裴景和问道。
张文支支吾吾了一下才说:“便宜嘛,自然是因为旁人不愿意要。至于旁人为什么不愿意要呢?小哥你自己也明白吧。”
裴景和果断摇头:“不明白。”
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裴景和不明白,萧长捷就看了欲言又止的张文一眼,便立刻明白了这份隐衷:“闹鬼?还是凶宅?“
张文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着说:“闹鬼。”
······
裴景和一脸无语地问:“闹鬼你还卖给我们?凶宅怎么住人?我们又不是和尚道士!”
萧长捷一脸淡定地说:“没事,能住。”
裴景和质疑地眼光瞟了过来,萧长捷耸了耸肩坦诚地说:“凶鬼也没我凶。”
裴景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继续和张文商量道:“就没有其他能住的宅子?我可以加钱!”
张文为难地说:“北裕本来就是小城,外来人少。条件好一点的房屋有是有,但价格上可能就不是你们这对逃婚的小夫妻能买得起的了。”
萧长捷住哪里都无所谓,风餐露宿的时候破庙也住过,坟地也睡过。但想到裴景和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萧长捷还是让步说:“金钱上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相公是个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但我家里有钱,我养的起他。你只管找一个环境清幽的二进小院即可。”
张文惊讶地看了裴景和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夫人既然这样说,那就好办了。不考虑银钱的话,我再去帮你们找找。”
沦为了被老婆养的小白脸的裴景和,涨红了脸憋出了几个字:“不用,就住凶宅!夫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萧长捷笑着瞄了一眼裴景和,被裴景和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于是她含笑地对张文说:“既然如此,那劳烦张兄带我们去之前说好的那处院子了。”
张文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小夫妻是媳妇说了算啊。于是他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了一眼裴景和之后,闭上了嘴。
牛车走的慢,但赶在中午的时候也到了。
“平儿和平儿媳妇,你们以后就住这个院子。”张文笑着将她们二人引进了宅子。
也许是中午,日头正好。裴景和看着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土屋土瓦,虽然看上去破败些,很久没住人了。但院子里还种着些花花草草,像是不知名的野花,看上去倒是别有野趣。
吕平是裴景和的化名,吕平媳妇自然说的就是萧长捷。在裴景和还略带不自然地左顾右盼的时候,萧长捷已经飞快地进入了角色。她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碎银子递到了张文的手上说:“辛苦张小哥了,这点银子算是妾身答谢小哥的。以后都是邻居,若有什么难处还需要小哥帮帮忙。”
张文本来要推辞,他帮忙本就是因为吕贤云游时救过他家小子的命,不过是为了报恩。但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