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沿的棚户区这个点儿早就漆黑一片了，只有几盏昏黄路灯在风雪中倔强地亮着，证明这片破烂的平房还没有被抛弃。 房顶和院子里盖了厚厚一层雪，屋子里很久没打扫，又冷又潮，炕上厚厚的一层灰。 李沐从仓房拿了些柴火先把炉子点上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拿着扫帚去扫雪，慧慧则在屋里打扫，昏黄的月光照在院子里，熟悉的一切让李沐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小时候满胡同烟火气，一到饭点儿谁家做点啥隔着几趟房都能闻见，满胡同都是小孩子的嬉笑声，那时候人的想法很简单，能让孩子吃饱，大事小情能拿出点过河钱，大人就已经很知足了。 那时候李家日子算是这一片儿中等偏上了，因为李翰林是个大夫，工资相对高一点儿，可自从文革开始李翰林被抓走，李家就散了，这个小院子整整七年没人住，房都差点塌了。 李沐为啥那么感激李文学，按照当时的政策，李萍被打成坏分子改造后，这平房药厂完全可以收回去再分给别人，当时药厂不少人找过李文学要这两间房，是李文学顶着压力抗了下来，还每年派人过来看看房子，这样李家落实政策回来，才能有个窝住。 可李沐还没来得把药厂救活，李文学就去世了。 不大的小院扫出来两大堆雪，李沐用土篮子一筐筐往院外的沟里倒腾，等把院子收拾好，小屋已经让孙慧慧收拾出来了，一进屋热气扑脸有了人气。 孙慧慧拿着抹布正在擦屋子，见李沐进来问了一句：“李沐哥，你看看还有啥没收拾到的地方，我以前没来过老屋，不知道原来啥样。” 李沐站在地中间四下看看：“缺的就是镜框照片啥的，那些搬家都拿妈那面去了，还好红灯记的剧照和那主席像还在，看着跟搬家前差不多少，咱妈爱吃大碴子，一会天亮我去买点，用那口高丽锅做上。” 搬家时锅碗瓢盆都没要，所以老房子里啥都有，慧慧去厨房看了一下说道：“我去买吧，你又不知道买啥，咱妈兴许见好了呢？老公你也不用那么担心。” 天刚放亮孙慧慧就去了早市，李沐给李佳琪打了电话，说妈还在睡觉，不过呼吸平稳看着没啥危险，李沐却一点没觉得开心，因为妈的精力已经耗尽，很难回复如前了。 他嘱咐李佳琪，等妈醒了一定把参汤热一下给她喝下去，看着炕上的手提包，李沐吧以后一点希望都寄托在了阿魏上，自己就有续命的神药，要是让母亲就这么去世了，他良心一辈子都难安。 很快孙慧慧就回来了，买了玉米碴和菜豆，立刻就放在大黑锅里煮上了。 李沐拎起公文包说道：“我得去给妈配药，你就在老屋等着，兴许妈醒过来就要来这里，把屋子弄暖和些。” 说完李沐就急匆匆地奔了吉春医大。 开车往哪走，李沐先给郭宝昌打了电话，市面上的药材野生的很少，大都是养殖的药效差很多，但医大的实验室却有很多野生药材，他找郭宝昌就是要进实验室提纯药材。 学校已经放假了，郭宝昌一听立刻让李沐去他家接他，俩人进了实验室，李沐直奔了仓库，选出来几十种药材，回到实验室开始提纯。 看着李沐一脸紧张地操作机器，郭宝昌叹了口气：“李沐啊，虽然咱们是医生，可这生死自有命数，只要老人走时候没遭罪，让老人能安心西去就是儿女最大的孝了。 你们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你妈得了阿尔海默症能坚持这么久没出现恶化，你这当儿子的功不可没，你已经不用有啥遗憾了。” 李沐摇摇头：“我爸走的时候我无能为力，可现在我首例有能起死回生的阿维，哪怕是能给我妈续命一个月，甚至几天，我也绝不会放弃。” 郭宝昌摇着头不在劝李沐，而是过去帮李沐选药材，就在这时李沐的电话响了，李佳琪来电话说妈醒了，说是要回老房子，参汤也给喝了，看着妈的精神头好了些。 李沐让她开车带着妈去老房子，又让她给老叔和姥姥家的亲属打电话，凭着李沐的感觉，母亲时日无多，及使用阿魏也未必有奇效了。 几十种中药混合成了一团黑褐色的黏液，最后放进去几块人炉膏的晶体后，快速凝成了一块膏状的物体。 “李沐，你弄这个的药效是安宫牛黄丸的几十倍，加上阿魏以后简直就是救命的仙丹了，如果这都没效果，我真不知道还有啥药能续命了。” 李沐看看郭教授叹了口气：“您也说了人的命天注定，我这当儿女的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但最后我妈能不能缓过来，我也没把握。 教授，我弄的这个药方您自己记住就行了，一定不要让外人知道，这种药的核心是人炉膏，这东西根本就找不到，以后很可能就绝了。” 郭宝昌点点头没再说话，跟李沐离开学校回了泡子沿儿。 李沐过去的时候，李萍已经在炕上躺着了，媛媛坐在李萍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一切，李萍正给她讲李沐他们小时候的事，看着李萍的精神头确实好了很多。 孙慧慧把李沐拉到一边：“妈刚喝了一碗大碴子粥，我看她精神头好了一些，药泥弄好了吗。” 李沐坐在炕沿边上摸摸母亲的脉搏，立刻就把放在银盒子里的药膏拿了出来。 没想到李萍一把将银盒子推到了一边：“老大，妈的病自己清楚，别为妈浪费药了，留着救能救活的人吧，我要不是放心不下你们仨，早就跟你爸去了。 其实那些年死比活着享福，可妈没那个勇气，担心你爸也惦记你们三个，现在妈没啥担心的了，你就让妈去找你爸吧，他在那面挺孤单的。” 李沐将银盒子打开，用勺子弄出来药丸大小的一勺送到了母亲嘴边：“妈你可别瞎说，你身体好着呢，老二老三还没结婚，媛媛还得你带呢，儿子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就骂就打，可不行有这想法。” 李萍无奈地把要吃下，李沐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有这九命断续膏吊着，妈的命暂时算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