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厂对李文学来说就像个孩子，他从当学徒开始就在宏源药厂工作，等于是一块砖一块瓦地把药厂垒到了现在的样子，虽然现在的药厂落后老旧，但在李文学心目中，那份感情是难以割舍的，他绝不希望药厂倒下。 “老伙计，金局长说了，咱们搞团拜他会来参加，不过他提醒咱们俩，团拜会上尽量少提企业改制和分流工人的事，说上面已经有了微词，他怕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另外也别暗示李沐会接任厂长，这种事在上级部门没正事任命之前，谁都不能打包票。” 宋建民的话让李文学一愣：“局长太紧张了吧，咱们把工人派到分厂干活违纪吗？虽然种植园是挂靠药厂的，但理论上不也是药厂的企业？税都是跟着药厂走的。 而且外派的工人是主动报名的，又不是强迫，现在好些人看着眼红都想外派呢，局里咋不下来调查清楚就乱放炮。” 宋建民一撇嘴：“你看看，一说李沐你就急了，局长没否定厂里和李沐的贡献，只是提醒咱们别搞得太过了，毕竟现在李沐还没正式任命，得留点余地，何况厂子里这么多人，你就知道没人对李沐搞的那一套有意见吗。” 李文学不吱声了，当初对职工分流的一封信贴出来的时候，的确说啥的都有，现在两个车间的补助费，没活儿的工人还有意见呢，说是一面红旗两种制度，这话听着确实有点不顺耳。 “我知道了，等李沐回来我也嘱咐他一下，团拜会发言的时候，让他注意点儿。” 李沐带工人回来修整了几天，赵小勇又去了大砬子替换那些留守的工人，而李沐先去了特研所，同益堂生产的白虎汤剂专利是特研所和李沐共有的，专利费交给特研所，李沐年底前得去对账。 王所长见李沐回来，先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他。 “农大的毕业证给你拿回来了，你有没有兴趣继续读研究生，有的话可以选中医学院跟着郭宝昌，或者去农大跟着丁教授搞理论研究，就看你以后想走仕途还是搞研究。” 李沐苦笑了一下：“王所长，我真想读研，可时间上不允许啊，研究生不像上成人班，只要考试过了就行，得跟着导师做课题做项目，我现在好几摊子事儿忙得连家都很少回，等等看吧。” 王所长点点头：“前几天刘总过来了，说最近根本找不到你，把白虎汤今年的销售报表亲自送来了，据他说白虎汤剂今年已经进入了医院走临床了，说让你再搞几种复方针剂，现在医院很缺中药针剂，尤其是心脑血管和流感类的中药针剂，用西药副作用很大。” 李沐只是听着没说话，同益堂跟丁贺走的是两条路，对产品的选择也不同，即使他帮同益堂研发新药，对鼎昊也没啥影响，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想跟丁贺商量完再做决定。 “研发针剂比较复杂，我得腾出时间静下心才行，急不得。” 白虎汤剂一年的专利费居然达到了七十多万，按比例李沐拿到了五十多万，扣掉税也剩下四十多万，看着手里的支票李沐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兴奋。 四十多万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可对想要办厂的他来说，这些钱九牛一毛，最多算是个启动资金。 鼎昊那面他的钱比这多，但他从未想过要把钱拿回来，丁贺给他花的不少了，何况现在丁贺也在事业上升期，到处需要用钱，他这时候抽走资金等于过河拆桥。 还有一大块钱都在大砬子的种植园和药厂里，包地的钱，专利费，可要想收回这些钱，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最少也得五年以后。 厂子现在还不是他说了算，就是他接任厂长，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立刻整改，把老旧设备更新换代，这都需要钱，这也是他暂时不想帮天益堂研制新药的原因，有专利配方宏源药厂还自己生产呢，最多是卖给同益堂产品，绝不是专利。 对于宏源药厂的未来，李沐做了大胆的设想，市里没资金他可以用自己和鼎昊的钱，等厂子赚钱了再还给他，甚至他都想到了贷款，这一切不会很远了，因为距离李文学退休，只剩下两个月。 从特研所出来，李沐开着车往市里走，公路两侧的地已经被积雪覆盖，看着车窗外白花花的一片，李沐不禁想起了南方。 东北的冬天太冷，在北方建厂成本太高了，这也是阻碍东北经济振兴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东北的慢节奏，审批项目慢，领悟国家政策也慢，干啥老是习惯用传统的思维方式，守旧古板，这从水厂的审批就能看出来。 车刚到药厂大门口，原本的大门上的欢度国庆已经换成了欢度新年，远远看见厂区内拉着红色的横幅，写着苦干实干加巧干，敢叫日月换新天。 李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老厂长这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也是要扶自己一把。 厂区内积雪清扫得很干净，李沐把车刚停到办公楼下，从楼里跑出来一帮女工，手里拿着水桶拖布抹布，看见李沐笑着打招呼，一问是去收拾礼堂的。 欣欣向荣一团和气，扭亏为盈的药厂果然气象万千，李沐看着眼前的一切，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累一些，但为了药厂和工人值了。 李文学早就看见了李沐的车，见李沐站在楼下没上来，推开窗户喊了一声，李沐连忙跑了上来。 “这大忙人回来了也不上楼，是不是感觉厂子有了新变化，我跟宋书记研究了一下，元旦要在礼堂搞团拜，把退休职工也请回来，各个车间都利用业余时间排节目呢，你是不是也出个节目啊。” 李沐赶紧摇头：“老领导您饶了我吧，我文艺细胞都变成药材了，别再把大伙吓到，搞团拜有啥需要我做的，我好立刻安排。” 李文学招呼李沐坐下，还给他倒了杯热水：“今年厂里有了结余，虽然不太多，但这也是近十年来第一次扭亏为盈，全场职工都很高兴，感觉宏源厂的春天来了，你就是咱们厂的春姑娘啊。 团拜我和宋书记都安排好了，你啥都不用管，到时候上去讲讲话，给工人鼓鼓劲儿就行，不过对职工分流和企业改制的话少说或者不提，宋书记说局里有人已经提醒过他，说上面对这些事已经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