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已经想好了，自己不能主动辞职，以他对张峰和孙玉芝的了解，一上班那绊子不会少，到时候他借坡下驴，把麻烦全丢给这俩货，辞职走人去弄水厂。 他倒要看看张峰最后如何收场，大不了欠的钱先不要了，帐不时黄不了吗？有账就不怕算。 豁然开朗就在这一瞬间，李沐都想出去转一圈，呼吸呼吸刺喉咙的西北风，就这功夫电话铃响了，一接电话是丁贺。 李沐从未觉得自己这么需要她，听到丁贺声音的那一刻，李沐鼻子一酸低声说了句：“亲爱的，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电话里丁贺足足十几秒没说话，估计是愣住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你咋了，不开心吗？要不我明天就飞过去陪你。” 李沐长出了一口气：“别了，你那面事儿挺多的，过完节我这面事儿完了就回去了，啥都不干给你当几天小男人，尝尝吃软饭的滋味。” 丁贺一听他这么煽情哈哈大笑：“你这是咋了，咋忽然变得这么酸，不会真出啥事了吧。” 李沐就把碰见金旭和张峰的事说了一下，语气里透着委屈，丁贺听完叹了口气：“李沐你真为了这种事心烦吗，这么长时间商场都白混了？一点压力都扛不住？你都不如杨继红崔娜她们那些女孩子，你知道她们为啥对我那么衷心吗。 我告诉你，她们每个人都被渣男骗过，骗财骗色有几个甚至都自杀过，是我逼着她们重新站起来，让她们学会自强自爱，我没想到你个大男人居然有颗玻璃心，你这样我咋敢把公司彻底交给你。” 丁贺这番话把李沐臊得脸都红了：“我才不是因为金旭闹心呢，只是觉得太多不公平，觉得太累了，我已经想好了，年后找个机会辞职，安心弄水厂，我都跟赵小勇他们说了，如果厂子不行了就过来跟我干。 明天我去看看两位老师，再去看看周伟，他给我联系完了，过完年我就带着孙慧慧去办外贸公司的手续。 我可没因为那点破事儿抑郁，你太小瞧人了，还说我不如个女人，等我回去看我咋收拾你。” 电话那头丁贺哈哈大笑：“你来了，我看你咋收拾我？这就对了嘛，大男人孰重孰轻咋也得分明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犯得着吗？我这几天每晚都给你打电话查岗，这一过节又是同学会又是战友情的，我得盯紧了。” 李沐切了一声：“你可拉倒吧，我们同学都知道你，都问我咋没带你回来呢，早知道我在羊城陪你好了，我就是不放心我妈，我爸刚走一年，我怕她过年想我爸。 可现在一想你一个人在羊城过年，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明年我一定陪你过年，大不了提前让我妹带家里人来羊城，咱们全家在一起。” 丁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动，声调明显软了下来。 俩人腻了足有一个多钟头，才意犹未尽地撂了电话。 第二天李沐先给郭教授打了电话，然后登门拜访，郭宝昌一见李沐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我还要找你呢，你认识中药学会的孙会长吗？他前天特意给我打的电话，问了下你的情况，听他的意思要吸收你进中医药学会，那可是国家级的学术组织，每个会员不是著名教授就是专家，不简单啊李沐，咱们学院的学生你是第一个。” 李沐一愣，但马上就知道咋回事了，应该是王老跟孙会长说了啥。 想到这儿李沐笑了笑，只是说都是看老师您的面子，并没多解释。 随后郭教授又提到了同益堂陈总求他研究提纯针剂的事，李沐只是说研制麻烦，生产和临床更困难，果然郭宝昌略一思索就不再提了。 临走时郭宝昌再三叮嘱李沐，一定抓住机会进入中医药学会，说等他见到孙会长就明白了，李沐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懂加入个医药学会有啥用。 一听说李沐要去看周为民，郭宝昌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周为民家，告诉他李沐要去看他，周为民很高兴，告诉李沐咋走，李沐电话里跟周为民聊了几句就跟郭教授告辞，开车往春城走。 周为民主吉大教授楼，李沐到了吉大门口，门卫打了电话才让李沐进去，等车到楼下，周为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整整三年多没见，周为民依旧满头花白头发，带这个黑边眼镜，披着件军大衣，要不是因为李沐认识他，还以为是看大门的大爷呢。 一见李沐从车里往外拿东西，周为民瞪眼看着李沐：“你跟我怎么还来这一套，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教你的了。” 李沐被弄得哭笑不得：“老师，我拿点东西给你拜年咋了，您是自清不假，可学生也没拿浊墨泼您啊？这些资产阶级的东西，咱不就该带着批判的态度去尝试吗？我记得您最喜欢的就是红酒，今天咱就批判一下如何。” 周为民指着李沐哈哈大笑，一把拉着李沐往楼上走，一阵冷风吹乱了银发，李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声嘶力竭朗诵诗词的落魄文人。 周为民的家跟郭宝昌截然不同，除了书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电视还是黑白的，也没有冰箱，完全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师母一见来客人了，连忙沏茶拿水果，水果也是小一号的国光，这让李沐很诧异。 “老师，您和师母可都是吉大的教授，您还是中文系主任，怎么会把日子过得这么清贫？您是不是有啥难处啊？有事儿您就说，我帮您解决。” 师母连忙摆手：“你误会了李沐，我俩没孩子，也不喜欢把家弄得乱七八糟的，有屋遮风挡雨，有床梦会周公就够了，他有点钱就知道买书，我们俩还真感觉有啥缺的。” 周为民哈哈大笑：“可不是吗，都说穷酸穷酸的，文人若是满身铜臭，岂不玷污了圣贤文章？我可不是故作姿态，是真的没啥追求，这样就挺好了。” 看着周为民和师母，李沐都不知道少啥好，他真没想到这两个高知会活得如此通透，难道真是学到深处就无欲无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