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夜色最深,山间万物沉睡。
小小的一团火光在空中上下跃动,映着徐空青一张眉目紧锁的脸。
头顶明月皎洁,幽幽照着空空荡荡的竹林,四下寂静,树上的乌鸦被火光惊的“哇——哇”叫了两声,随后振翅拍飞离开栖息的枝桠。
“倏”地一声,空中燃动的那抹暖黄慢慢变做了焦红,符纸的边缘被烧得卷了起来,细细的烟雾升腾而出,转瞬就被骤起的夜风吹散得一干二净。
手里最后一张追踪符也燃成了灰烬。
橙黄的符纸化作粉碎的焦灰落在铺满枯叶的土壤上。
一排黑压压的蝙蝠哗啦啦掠过他头顶,遮住夜幕中倒悬的那弯月。
徐空青眉心压得沉凝,神色亦是说不出的凝重,绀青色的眼眸里映照着林木之间未曾散去的浅薄的红雾,他指尖又捻出一张火符,朝空中一掷,火符瞬间在眼前焚成一团微弱的橘红色光芒。
追踪符一路追踪到此处,空中的红雾也还未散尽,证明越萝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青年黑色的长靴落在地上的枯枝上嘎吱作响。
林间寂寂,横生的竹条挡住去路,越往前走,前路就变得越狭窄。
徐空青视线牢牢锁住宛如薄纱一般几乎淡得看不见的红雾,冷静地观察四面的响动。忽地,他停住脚步,猛然以手拨开横挡在右侧的树枝,果然见到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队黑影。
月光下,那四个黑影肩上俱搭了根褐色长竹,两根粗壮的长竹一左一右排列着,中间架着几近山岩般巨大的红茧,那红茧压的长竹不堪重负往下弯出一个弧度,而扛着红茧的黑影却是无声无息、行步如风朝前走着。
最后一缕红雾彻底消散在眼前。
徐空青无声的跟着那队黑影。
他原本在房间内静心打坐,自察觉到设下的结界碎裂后,他便立刻起身去隔壁的两间客房查看越萝和祁朝玉是否安全,然而等他推开门,却不见他们的身影,烛台俱灭,屋内红雾蔓延,连同整间客栈都空无一人。
他一向警醒,当下便用敛息符隔绝红雾的侵扰,沿途追寻越萝和祁朝玉的踪迹,却并没有看见他们有留下过任何标记。
如今看来,他们二人应该就是被困在眼前这个巨大的红茧中。
那队黑影仍旧扛着红茧举步如飞。
徐空青决心不再等了,多耽搁片刻,对越萝和祁朝玉的危险便多一分。他将身上仅剩的十余张符纸悉数抽出,又飞快从中夹出两张聚雷符来,朝那队黑影划去。
朱砂绘制的黄符定在两根长竹上,顷刻燃成明亮的焰火。
乌云遮月,天际轰隆两声,沉闷的雷声震的耳膜发疼,两列黑影抬头,正纳闷这阵动静,瞬间,两道手臂粗的紫雷夹着电光,一路劈到长竹上,又顺着长竹引到那队黑影身上。
“啊!”
疾行的四个黑影躲闪不及,惨叫声淹在喉咙里,被这紫雷电击得浑身抽搐,空中瞬间弥漫了一股烧焦味。
徐空青从背上拔出佩剑,长剑寒光一凛,青年握住剑柄,从树丛背后一跃而出。
长剑剑锋凝着白光,转瞬聚着紫雷电火猛地向下劈开,两根长竹皆一分为二,带着电火震开四个黑影,沉甸甸的红茧“咣当”一下落了地。
那四个黑影喉间发出凄厉的鸣叫,青年黑色的长靴轻盈地点在红茧上,手中长剑转了一周,剑光一闪,还在地上惨叫的四个黑影瞬息之间便被他拦腰斩断。
“刺啦——”黑雾凝成的傀儡沾到他剑锋的刹那,全部惨叫着消散。
四周安静下来,滚滚黑烟散去,地上除了烧焦的痕迹,露出一点红光,徐空青目光微微凝住,落在那抹红光上,蹲下身来。
红光黯淡下,露出原本的形态。
他伸出手,将之捻起。
这是……
一撮赤红的兽类毛发在他两指间突然无火自燃,化成黑色的灰烬落于他掌心。
空气中倏忽间飘散出一股腻人的暖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那香味浓郁,但随着掌心的灰烬被风拂落,这股奇异的暖香也立即散去。
徐空青起身,双眉紧锁而平直。
修道百年来,辨识妖兽于他而言轻而易举,那撮毛发也显然并非来自普通的兽类,然而上面的气息却并没有携带恶浊的妖气,反而蕴含着一股清冽干净的灵息。
这股灵息纯净至极,就像山间清晨里第一颗凝结的露珠,划落过叶尖,剔透而无垢。
竹林风声簌簌,红茧立于空地上自顾自闪烁着微芒,一动不动。
“天地之大,一草一木皆可修炼成妖。”
“卫道者心存正念,修心养气,方能六根清净,然而有时眼所见非实见,耳所闻非实闻,五感是修道者了悟世间之基,却非其本。空青,你记住,日后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能轻易下定论。”
“正邪相生,妖亦有善恶。”
决明子的训诫言犹在耳。
徐空青握着剑,盯着面前的红茧犹豫了片刻,他从客栈追出来,一路到此,就是为了救下越萝和祁朝玉。
他上前一步,夜风吹起青年霁青色的衣袍。
“荆姑娘?”
红茧中无声无息。
他又唤了句:“祁公子?”
依旧没人应答。
徐空青不再犹豫,持着长剑,手腕一转,对着红茧斜着劈下去,直直将红茧劈开一条裂缝。
顿时,自那条裂缝蜿蜒而下生出许多分岔的裂痕,瞬间如同蜘网遍布整颗巨茧,徐空青飞身往后退了两步。
红色的巨茧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