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尊九敏常常会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天,那个命中注定般的邂逅:红星低垂天边,余晖将垃圾山涂成血色,空气恶臭,粘稠液体般裹住每一个毛孔。他躺在这陌生的异星土地上,四周散落着他杀掉的虫族,左手边不远处,铂金额冕折射晖光,像神灵低垂的眼睛。
沈御枢就在这血色黄昏中缓缓向他走来。
她是如此鲜明,与众不同,身高三米,腰细腿长。他的视线完全被她攫住,视线从她优雅移动的四只节肢螯足,上移到可以轻松将他拦腰劈两段的镰刀型前肢。他扬起眉毛,笑了起来——
“女士,你的风采真是让我神魂颠倒。”
*
尊九敏要复仇。
驾驶飞船的时候他望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上的表情他之前从未见过。
他已经被仇恨与愤怒点燃。
他盗走了“赛特拉的额冕”,但这不过是复仇的第一步。当他回到王城,数千加仑的血将会浸透护城河的城墙,将它染成浓稠深绿……
镜子里的青年面容冷酷,而他操控的飞船突然震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启动了跳跃模式。
飞船是抢来的,所以尊九敏没能第一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秒钟,飞船和原定目的地擦肩而过,继续向前冲……径直跳进了星际震荡流,然后船身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股脑冲进了宇宙深处。
而此时,尊九敏的手才刚刚摸到了解除跳跃模式的按钮。
一切都晚了。
飞船是尊十惠的,如果有谁能给飞船设置跳跃模式,那也只能是尊十惠。
——如果还能活着见到尊十惠,他一定要剥了他的王袍让他穿女装在凯旋门广场上跳康康舞!
咒骂和飞船一起跌落异星球。
黑烟冒起,尊九敏灰头土脸地从飞船里滚出来,还没喘匀气,就听到复数的脚步声这边逼近。
他直起身,视线穿过头盔,看到了七八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宇宙中的怪物太多,他一时不能分辨出对方的种族。但从对方挥过来的鞭状前肢来看,显然并不想请他去家里做客喝茶。
他闪身避开那根鞭子,从头盔里抽出微型爆破枪,砰的一声,对面的怪物身体爆开,绿色血液溅落几滴在面罩上。
他持着枪,眼神冰冷,面罩上的绿色液体缓缓滴下。
怪物们一哄作鸟兽散,去得比来时更快。
他微微垂下枪,这才感到手腕酸痛——他还是不习惯用爆破枪,可是他最擅长的,现在还用不了。
——“你的能力很强。”
有人在回忆里这么说。
——“你的武器让我恶心。”
将他从回忆中唤醒的是恶臭。
喉咙生理性地紧缩,他忍着反胃查看,发现是头盔破了,才让异星球的空气飘了进来。
他抬起手,突然脑后生风!他立刻蹲下,但仍是慢了一步,头盔被打飞出去。脑袋嗡嗡响。
他没去看攻击者长什么样,在转身的同时已经将爆破枪对准了来人。砰砰!
血液迸溅。这次他立刻滚到掩体后,没让未知生物的血落在自己身上。
……!
没了头盔,恶臭就像一只铁手在他鼻子里搅动。那气体有腐蚀性。鼻腔刺痛,他呼出的气息开始带血腥味。
风卷起一团废旧铁线,骨碌碌地滚过他脚边,外面再无其他动静。他探头,瞧到地上四落的尸块,眉头刚舒展开,猛地回身,朝身后瞄准!
枪声响起,却扑了空。
他从地上跳起,用枪指住第三波不速之客,却没扣动扳机。
他想他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了,宇宙间最臭名昭著的……虫族。
数量太多了。
被尊族的血吸引了吗,虫子们。
他打量着它们,忽然把枪口移开了些,对那些对他垂涎三尺、却明显彼此戒备的异种,开玩笑似的说:“要不你们先打一架,看看谁能独占我这块唐僧肉?”
……
尊九敏躺在地上。
他的金色眼睛里映着这异星球的风景:红矮星低垂天边,余晖将垃圾山涂成血色。他的四周全是虫尸,身前不远处,“赛特拉的额冕”折射着红矮星的光,像神灵低垂的眼睛。
他慢吞吞地伸手,将那额冕勾住,然后耳朵一动,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转头,视线落向远处。
血色黄昏里,一个庞然大物正向他走来。
它是如此鲜明,与众不同,气势迫人。
尊九敏的视线完全被它攫住,视线从它优雅移动的四只节肢螯足,上移到可以轻松将他拦腰劈两段的镰刀型前肢……这是一只三米高的虫族,外形酷似螳螂,却浑身雪白,凛凛生辉。
它逆着光走来,身后是绵延整个苍穹的火烧云,而它就像光焰中的雪峰,如此醒目。
它穿过灰蒙蒙的群山。风摧折云海,光影流动,将它的身躯照得忽明忽暗,身形变化不定……有那么一个瞬间,祂看起来宛如火海中的圣母。
这是能刻进遗传因子的一幕。死后在冥河边上也会常常回味吧。
它来到他身旁,俯视。四目相对,他说了一句俏皮话,但没机会看到效果,就被冰冷与黑暗捕获了。
金发的男性陷入了昏迷。
白色螳螂盯了他两秒,俯身将他托起。
一只土黄小狗从垃圾山后跳出来。它缺了一条腿,动作却很灵活,绕着白色螳螂转了几圈,仰头鼻子嗅了嗅,汪汪两声,又用脑袋拱起地上的黄金额冕,脖子一扬,额冕正好套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