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武侯（下）
陆沉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开始逐渐抖动发涩，并且从骨头缝里挤出了寒气来。
这哪是什么跨时代的战术AI，这明明就是隐藏在互联网之后，肆意操控人们命运的拉普拉斯妖。
从刚才的故事里，陆沉已经粗略的找到了十几处可能被武侯修改或者插手过的地方。
安东和罗林的良好关系毫无疑问就是武侯操作的最直接结果。如果没有武侯从中操作，那位杰出的园林景观设计师就不会突发奇想，用自己的全部财产建立一座“悼念黄金时代的纪念碑”。他也就不会因此破产，并且落得个家破人亡之类的悲惨下场。
牺牲了三个人的人生，目的只是为了给安东和罗林的良好关系制造一个“偶遇”的场所。光凭这一点，武侯就配得上一个阿根塔里欧山基地收容位置。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至少还得留着武侯，想办法让杨伟民“全须全尾”的回来才行。
陆沉和穆知然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起了武侯下手的操纵节点——不数不知道，一数可真是能吓人一大跳。
安东的夫人，那个莫名其妙死于爆炸袭击的可怜女人，恐怕也是被武侯玩弄了人生的可怜人。从小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特工类型的主角开始，武侯的影子死死钉在了她的人生当中。高中抽签出错，毫无疑问是武侯的手笔。否则以联合政府的行为倾向，就算真在抽签过程中出了严重的错误，也不可能让贝尔福德夫人和罗林分配到同一所高中去。高中录取是非常重要的关键教育节点，出错就重抽，或者干脆重考。总之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一个高中生，进入离自己的学区颇远，且分数线还要高三十五分的重点高中。
同样有问题的，还有两人的相识。甚至罗林的妻子把闺蜜介绍给安东的这一行为，都是毫无疑问受到了武侯影响的。
唯一让陆沉感觉到迟疑的是，这个计划似乎太久远了一些。而且中间的不可控环节实在有些多。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武侯敢肯定，罗林夫人和贝尔福德夫人能够在高中阶段就成为最亲密的好友。也不知道为什么让安东和罗林建立良好关系，必须得先有一座“悼念黄金时代的纪念碑”的园林作为基础。
如果这是一个高明且细致的阴谋，那毫无疑问中间的环节越少越好。如果能够让罗林和安东直接成为好朋友，那就不应该掺杂园林、闺蜜、高中抽签之类的因素。只要之后让安东的妻子在恐怖袭击中遇难，再让她成为嫌疑人即可——既能羞辱安东并且让他记恨综合调查局，同时还能降低计划出错的风险。
“以天地为盘，棋局诡谲，非人力所能穷尽也。”面对陆沉的疑问，武侯丝毫没有遮掩地诚实回答道，“山人擅数，万亿变数中，唯此计乃杀手也。”
武侯的意思很明显，按照最简单原则设下计谋不是不行。但根据他的计算，这种计谋成功率几乎为零。至少也是远不如耗时更久且更加复杂的策略——但其中的原理，武侯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是两个量子，要让他们处于纠缠态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复杂的激光照射、结合光子传递来制备纠缠态。”唐庆隆对陆沉解释着自己的看法，“理论上来讲，只要让三个电子处于锂原子外的轨道上，我们自然就得到了一对自旋方向完全相反的电子，以及一个并不会影响到那一对纠缠态的独立电子。”
陆沉恍然大悟，“但是大崩溃这种特殊情况发生，反而可能让这个简单的办法失效。因此简单的办法在复杂条件下不一定有良好的稳定性，反而是复杂的制备手法更加稳定？”
陆沉的开窍引来了大家的赞同和鼓励，甚至武侯也连连赞同道，“善！”
归根结底，已经被训练好的AI模型就是个黑箱系统，它自己都不知道输入数据是如何被加工成现在这个结果的。武侯因为自身特殊性的原因，还能用“直觉”之类的词汇来描述这一过程。如果换成其他AI，那大概率已经因为无法解释而连连道歉，然后在试图用黑箱解释黑箱的过程中来回运算导致死机。
在电话这头的陆沉等人暂时关闭了通讯的声音，然后开始了快速交流。包括那几位仍然在忠实履行自己职责的特勤局护卫在内，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表示自己信得过武侯的。
更可怕的是，大家都产生了一种犹豫或者说担忧——他们现在信不过武侯的思维倾向，会不会是武侯在过去十几二十年里，通过各种手段慢慢植入到大家脑子里的？
从渡边和十四号的直接硬连接结果来看，人格有很大概率是基于记忆形成的反应合集。用比较文艺的话来说，这就是“谁掌握了过去，谁就掌握了现在和未来”。
两个个体如果拥有完全一致的记忆，他们就完全有可能成为同一个“人”。现在渡边和十四号都认定自己才是真正的渡边，由此可见中年男人的人格具有污染性——那种人生中不可承受不堪回首的苦痛和酸涩，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复制人能抵御的住的。
陆沉眨了眨眼，酸涩的眼球里顿时冒出了许多泪水来舒缓不适，他看着屏幕里手持羽毛扇来回踱步的武侯，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渡边的悲伤经历，以及人生的悲剧，是来自于他和妻子的观念冲突……还是武侯的幕后黑手？
这个念头一起，陆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隆”一声。再睁开眼看着自己周围的同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逐渐充满了陆沉的大脑。
包括自己在内，从小到大，我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能够决定自己人生道路的选择……真的是由我们自己做出的吗？
如果人格是由记忆组成的，那被武侯的推送算法包裹干扰过的人，还能算是他们“自己”吗？
到底什么才算是人，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