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看了我一眼，立马从箱子里点燃了三根香，在我头上绕了三圈。 奇香入鼻，瞬间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身上的那股子阴冷也消散了。 周身一直包裹着的黑暗，被一斧子劈开了，眼前突兀地亮了，甚是刺眼。 本能的闭眼，耳边响起了一句。 “苏禾，你现在看看，你在哪儿？” 再睁眼，就直接吓傻了。 哪里是在鬼崽岭，我就在村东那棵参天的银杏树下。 满月的时候枯萎了一次，它现在竟然又枯了…… 本该粗壮的枝干，竟然枯萎得透着死气。 整个树冠的枝丫光秃秃的，金色如团扇般的叶子铺落了满地，盖在散躺在我四周，那些孩子的身上。 我惊恐地和姥姥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刚是跟着一个老爷爷身后去的鬼崽岭，刚才入口还围了一群人，小余叫我了去救人，我才进去的。” “门口那群人都看见了，找到那个老爷爷和那群人就能知道我说的是……” 真的……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这群人的眼里厌恶，痛恨，看得我心寒，身更寒。 打了激灵，把话吞了回去，颓废地坐在地上，像是在等宣判的死刑犯。 姥姥把姥爷叫过来，让他看着我，自己一个人去其他孩子找魂。 这些孩子年纪太小，拖不得。 话说到这儿，跟姥姥要交代的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凶狠地盯着我。 我缩着脖子，打了蔫儿，躲在姥爷身后。 姥姥脸色一沉，交给我一个铜铃，厉声告诉他们。 如果动我一分，就立马晃动铜铃，这些孩子便再也别想醒过来了。 他们顿时都蔫了，不是闷声地蹲在一旁抽烟，就是手抄在一起，脸色难看地站着。 只有我知道，姥姥在吓唬他。 这铜铃，明明是用来镇祟的。 姥姥离开之后，那些人又恢复刚才的凶恶模样，只是碍于我手中的铃铛不敢上前。 姥爷叹了口气，把我紧紧地护在身后，身子不自觉地绷紧，时刻都打算和这些人对命。 但他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肉再多，也是虚的力量。 我更慌了，把铜铃抓起来，来了个虚张声势。 他们立马弱了几分，各自围着自家的孩子，不再理我。 我松了口气，姥爷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又过了几分钟，心里没那么惊慌，人也好受了许多，但就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问姥爷，他摇头告诉我，他也不清楚。 他和姥姥发现我不在之后就出来找我，一出来就遇到了这些人。 这些人说他们孩子也丢了，而且丢了一晚上。 这事不小，他起了个卦，生机在坤，又主庚金，所以来到了这儿。 只是没想到，一来这儿就看见我快把自己掐死了。 至于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我脸色煞白，心里恐惧不已，不安地抓着衣角硬挺着，等孩子们醒过来。 他们醒过来，就肯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孩子们醒了。 脸色苍白，虚弱得狠，眼睛半睁，人恍恍惚惚。 我想把姥姥箱子里的安魂灯点上，让他们恢复得快点。 但是姥爷一下子按住我的手，盯着我摇了摇头。 我瞬间明白过来，余光看了一眼其他人。 他们满是戒备地盯着我，但凡我有什么举动，都能冲上来暴打一顿。 极其需要我给他们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缩回了手，内心格外焦灼，之后的每一秒都分外漫长。 直到最后一个孩子醒了过来，姥姥才终于赶了回来。 她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急急地喘着粗气，奔着孩子们就看了一圈。 她去询问了第一个醒来的孩子， 那孩子恍恍惚惚，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我的名字叫得真切。 瞬间我的心沉入谷底，彻底洗不清了。 “还说不是你？”孩子她妈瞬间就冲我大吼，面色狰狞像是要吃了我。 我往姥爷身后一缩，不寒而栗。 “不是姐姐，是小余。他来找我们玩。然后就睡着了。” 这道声音宛如天籁一般，瞬间把我在悬崖边解救回来。 我激动地看着问他们，“听到了吗？” 结果他们抱着孩子直接就走了。 枯树下只剩下我，姥姥，姥爷。 姥姥绷着脸，让我赶快跟她回家。 我心里一惊，赶快跟了上去。 这一路，姥姥面色阴沉，眉心直接皱成了“川”。 我心里害怕，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不敢言语，胸口像是卡了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姥爷一眼就把我穿了，低声对姥姥说，“别卖关子了，孩子的脸都被你吓白了。” 姥姥剜了他一眼，沉声让我稍安勿躁，什么事都得关起门再说。 我点点头，把嘴抿得更紧了，感觉气氛被姥姥渲染得更加阴森恐怖。 这是出了多大的事！ 终于进了家门，姥姥直接把我带进了里屋，一个人去了厨房。 姥爷按她说的给我点了静心香，又把院子四周围布置了一番。 等姥姥再进屋，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看着我喝完，才开了口说了话，第一句便是问我一个问题。 “你看见的老头长什么样子？” 我张了张嘴，却形容不出来，那老头在我脑里瞬间没了脸，明明刚刚还刻在脑里，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心里隐约不安起来。 “那些人呢？” 这一问让我意识到了问题，开始有些慌乱，拍了拍脑袋，使劲地搜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人的样子。 他们长什么样？男的女的？高的矮的？圆的扁的？ 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我脸色难看，心像是被热油烹了一样焦灼。 “你遇到老头之前，为什么出去？”姥姥脸色一沉，又追问道。 是啊，我为什么出去？因为……因为冷。 对！我是因为院子太冷，天太黑。 这次我没回答，直接撩起窗帘往外看。 天……晴地，万里无云，霞光万丈。 我竖起一身鸡皮疙瘩，人也僵得无法动弹，如遭雷劈了一般。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刚刚明明就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