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又正了正帽子,把帽带甩回背后,上上下下收拾清爽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哈大师——哈先生。朝廷通缉你三年了,三年来你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早已驾鹤西去了呢,没想到竟然是龟缩在这穷乡僻野鸟不拉屎的地儿。”他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哈哈儿一眼,“欸,你可比以前瘦了啊。看来离了那个挥金如土的潞王爷,哈大师的日子过得很——”刘非拉长了声音。
哈哈儿以为他一定会说“清贫”,或者“艰难”,可是刘非却接了一句“很健康啊”,嘿!哈哈儿觉得,这人真损!不过他没有生气,因为这里依然是他的主场。
“呵呵,你们这些当师爷的,果然都牙尖嘴利,可是此时此境,你再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呢?”他慢慢溜达到秀秀身旁,把手轻轻搭在秀秀肩上,挑衅地看着刘非一笑,“是不是?”
刘非知道哈哈儿只是在提醒他秀秀如今是他那一边的,而自己势单力孤,可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狠狠地盯了哈哈儿一眼,“把你的脏手拿开!”
刘非眼里满满都是厌恶,哈哈儿看了,心中一动。他没再刺激刘非,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交叉着抄在胸前,向秀秀道:“妹子,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秀秀反问:“怎么,我应该认识他么?”
哈哈儿怜悯地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忘了很多……不过没关系,你不记得的,表哥都可以告诉你。他——”哈哈儿朝刘非一指,“就是害死文妹夫的那个师爷——刘非!”
“哈哈哈”刘非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愤慨,“可笑!荒诞!文大人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害他?哈哈儿,你编故事能不能编得靠谱点!”
秀秀却并不理会阿非的反应,她缓缓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我相公的师爷——刘非?!”
“我是!但是我…”刘非一句没有说完,一把匕首忽然唰地出鞘,抵住了他的咽喉——正是秀秀贴身常带的那一把。
冰冷锋利的刀刃紧贴着肌肤,刘非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咽了口唾沫,被迫微微扬起脖子,一动不敢乱动。
“秀秀,你别冲动,你听我把话说完。文大人待我恩深义重,我仰慕他,追随他,从没想过更没做过加害他的事,这些都是哈哈儿编出来骗你的,你不要相信他。”
哈哈儿也上前一步,“妹子,咱俩从小一起闯荡江湖,直到你嫁给文必正。我怎么可能骗你?你刚才也听见他说了,朝廷一直在追捕我们,我让你谨慎些,可你总是不在乎,这回,你可信我了吧?”
“我说的是通缉你,不是通缉她,哈哈儿,你少在这儿移花接木,挑拨是非啊!”刘非头不敢动,眼睛向下瞥着哈哈儿反驳道。
“住口!”秀秀低斥一声,“刘非,你以为自己巧言善辩我就会信你?你说朝廷通缉的不是我,那你刚才鬼鬼祟祟跟踪的是谁?外面那支搜山的队伍,你敢说不是你带来的?”
“我…”这事解释起来颇费工夫,眼下小刀比在脖子上,显然秀秀没耐烦听他长篇大论,刘非忽然有了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秀秀见他语结,更确定他理屈,接着道:“你以为我好蒙蔽吗?你以为那些都是出我表兄之口,入我之耳的?错!虽然我不记得你们的样子了,但是一些事我还没忘。就是你,刘非!你卖主求荣,诬陷我相公与潞王勾结谋反,害他冤死狱中!刘非,我今天就要为夫报仇!我…”
秀秀越说越激动,眼见她银牙一错,攥紧了匕首,就要横切下去。
刘非魂都吓没了!
秀秀是要动真格的!自己若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在她的刀下,岂非太冤!
“慢着!”
“等等!”
刘非和哈哈儿同时叫出声。
秀秀的匕首硬生生地顿住。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刘非看着秀秀不耐烦的神色,心中一阵悲凉。
“我只想告诉你,你说的那些,我没做过,我是冤枉的。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要杀人很容易,可是杀之前,你该查查清楚所杀之人是否真是个作奸犯科的不法之徒,看看事实是否清楚详实,证据是否确凿无疑,否则,就会造成冤案、错案,有一天必将会追悔莫及。秀秀,你自问一下,我说的这些,你做到了么?”
秀秀犹豫了一下,扭头去看哈哈儿,“表哥,你怎么说?”
哈哈儿道:“你别听他胡扯,他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不过,我倒也觉得可以暂时留他一命,一是这小子我还有点用,二呢…”哈哈儿附在秀秀耳边耳语几句,秀秀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先带他走。”哈哈儿冲刘非一扬脸。
刘非见秀秀脸色和缓多了,抵着自己脖子的刀贴得也没那么紧了,一只手悄没声息地摸上来,轻轻挡着那把危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往外拨,嘴里附和着:“呵呵,对啊对啊,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何必急于一时呢?那个…刚才你们说要带我去哪儿?远不远?要不,咱们这就上路?呵呵,秀秀…”
“你这人好烦啊,闭嘴!”秀秀收了匕首,忽然一记手刀,劈在刘非后颈上。
天色忽然黑了,眼前只有无数金星乱窜,刘非再保持不住平衡,直挺挺地向着大地栽去。
惨——
就在这个字从他心里冒出来的刹那,一条有力的胳膊将他当胸一拦,稳稳地抄入臂弯。接着,在挂着他的这个人身上,刘非闻到了一种淡淡的,似有若无的体香,非常熟悉。因此他坦然地,放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