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铜镜里,少女乌发云鬓、姿容姝丽,唯有额间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痕。 谢元将干涸的血渍擦干净,用眉笔沾了朱砂,画了一朵半开的牡丹,将伤痕完美遮盖住了。 拿起手边的纨扇,挡在面前,谢元便走了出去。 牛车简陋,一路摇晃,来到了皇宫。 “越王妃,前方便是东宫,臣等不好入内,需得您亲自前往。” 礼部的人仿佛被狗撵着一般,逃命般离开了东宫。 微凉的夏风吹过,寂寥的庭院中,只剩下了穿着嫁衣的新妇。 谢元一手拿着纨扇,一手提着衣摆,缓步上了台阶。 她用力推了推关闭的宫门,吱嘎一声,门轴发出轻轻的响动。 偌大的正殿里,只点了几个烛台,光线有些微弱。 谢元看到室内坐在一个人,案几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簇新的大红礼服。 那人没有穿礼服,只穿着半旧的锦袍,头发没有束冠,而是披散着。 谢元脚步很轻,却还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那人却动也不动,仍跟泥胎一般盘膝坐着。 “妾谢氏阿元,拜见越王殿下!” 谢元来到殿内,双手举着纨扇,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谢氏阿元?谢泽这个老匹夫,果然还是换了人。” 废太子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谢元。 谢元缓缓放下纨扇,露出一张明艳却不俗气的姣靥。 尤其是眉间的牡丹花钿,衬得她愈发的艳色昳丽。 废太子阴鸷的眼眸中闪烁一抹惊艳。 废太子背着光,谢元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谢元从废太子的语气中,听出了愤怒。 废太子忽然缓和了语气,“不过,这事儿应该与你无关,你也是被谢泽推出来的牺牲品!” “谢氏阿元,孤不是迁怒之人,更不会强迫一个孤女。” “这样,孤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愿意嫁给孤吗?” “如果你不愿,孤可以写下休书,放你归家;你若愿意,那就只能跟着孤远赴越州!” 废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一抹诡异的光。 谢元抬起头,郑重的说道,“殿下,妾身确实被谢泽用幼弟、家产相要挟,不得不答应代替谢柔出嫁。” “不过,妾愿意嫁给殿下,愿意陪您一起去越州!” 她语气诚挚,比自己拍视频时还要演技炸裂。 废太子勾了勾唇角,看向谢元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很好,这谢氏阿元倒是与谢泽那等无耻小人不同。 孤,就饶了你的性命。 谢元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如果她敢回答一个“不”字,以废太子此刻满腔愤懑、几近扭曲的心态,他可能会杀死谢元。 至于谢泽,废太子离京前,也会还他一份“大礼”! 谢元一声“愿意”,让废太子彻底将她跟谢泽、谢家分开。 他不会轻易把谢元当成自己人,却也愿意让她当个名义上的越王妃。 “你真的愿意?” 废太子语气柔和,问出的话,却还是带着刺儿,“你可知越州在哪里?它是个什么地方?” 谢元点头,“妾知道!岭南之地,蛮荒偏僻。” 废太子微微怔愣,旋即点头,“是了,你的父亲谢渊乃海内名士,游历天下,博闻广识。” “你作为谢渊的嫡长女,耳濡目染,自然也有些见识。” 废太子对谢元的观感又好了一丢丢——知道越州是个什么地方,却还愿意跟他去。 不管是不是发自真心,只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废太子就愿意高看谢元一二。 “好,谢氏,以后你便是孤的王妃,孤会给你正妻的尊荣。” 说到这里,废太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冷,“不过,你也不要恃宠而骄。记住,你只是越王妃!” 而不是赫连珏的妻子。 谢元:……我谢谢你啊,这么看得起我。 谢元有些受不了废太子这种霸道王爷的自大自恋。 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却不敢表露出来,还要故作感动地说道:“多谢殿下,妾谨遵命!” 废太子对谢元的表现比较满意,周身的气场没有那么冷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外响起了一阵鼓噪声—— “有旨意!越王赫连珏并越王妃谢氏接旨!” 刚刚冰雪消融的冷脸,听到这道声音,又重新凝结成冰。 谢元明显感受到废太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冷气压。 嘭的一声,废太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从背光的阴影里走出来。 一张盛世美颜瞬间冲入了谢元的视网膜—— 深眼窝、高鼻梁,微微有些薄的嘴唇。 双目灿若星辰,双眉斜飞入鬓,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好一个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 尤其是他通身的高贵、冷傲的气质,只把谢元看得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