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反良民?应该不至于吧?” 周文成心里在打鼓,脸上却还是极力做出镇定的模样。 他说这话,不知道是在为崔伯庸辩驳,还是在说服自己:“崔刺史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的朝廷官员,即便做不到爱民如子,也不能视百姓如草芥啊。” 只是,这话周文成说着说着,自己都底气不足。 他不是真的相信崔伯庸的操守,而是心存幻想。 谢元却不会像周文成这般“天真”,更不会自欺欺人。 她嗤笑一声,“周长史,你也说了,崔某人出身世家!” 谢元故意加重了“世家”两个字的读音,强调意味儿十足。 在朝代更迭的当下,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每隔个三五十年都能换个皇帝。 而世家呢,却几百年屹立不倒。 不是世家有多么的不可战胜,而是他们族中子弟只有一个概念——家族传承! 什么天下百姓,什么王朝君主,世家子们统统都不在乎。 他们对于皇权没有太多的尊重,对于百姓也没有太多的悲悯,他们的所思所做,只是为了保护自身家族的利益。 要是能够让自家家族发展,他们甚至可以暗中搞事情,颠覆一个王朝! 崔伯庸就是典型的世家子,他在越州这几年,想到的只是家族利益,而非什么朝廷法度、黎民百姓。 谢元穿越的这具身体,也是标准的世家女。 通过原主的记忆,谢元了解到了原主接受的教育,所以,她非常清楚世家的准则、行事风格等等。 所以,她太清楚崔伯庸的底细了。 “我也不是故意造谣,污蔑崔刺史!” 谢元见周文成被自己的话给噎住了,没有继续冷嘲热讽,而是缓和了语气。 她悠悠地说道,“周长史,你来到越州也有快一年的时间,想必也知道了许多事。” “别的不说,单单是上任合县知县,以及隔壁黄州刺史,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周文成蠕动了一下嘴唇,“死于民乱”几个字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谢元的眼神太明亮了。 周文成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根本做不到自欺欺人。 “死于民乱?!” 周文成没说话,谢元就替他说了出来。 只是提到这一段,谢元又忍不住地嘲讽:“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看向周文成,“周长史,这种鬼话你信吗?” “且不说那‘民乱’是如何形成的,只接连有朝廷命官被杀害,就足以表明崔某人以及岭南某些官员的‘渎职’。” “所谓‘民乱’,分明就是崔伯庸等权贵,为了自家的利益,亲手炮制出来的。” “朝廷派来的官员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于是就‘死于民乱’。” “我这个越王妃,察觉到越州刺史有贪墨、渎职的嫌疑,暗中命人搜罗证据,于是,合县又有了‘民乱’!” 谢元说了一大堆,话锋一转,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她看向周文成,目光灼灼,“周长史,您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傻子,这些情况,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端倪,我不信您会看不出来?” 周文成张了张嘴,最后却化作一丝苦笑。 他挫败地点了点头。 越州乃至岭南的问题,他当然看出来了。 否则也不会一道接着一道地往京城送密折。 可,天高皇帝远啊。 岭南在五岭之南,地处蛮荒,交通不便。 大周朝又是新朝初建,百废待兴,圣人一时间真的顾不上岭南。 只要岭南诸州郡的官员没有扯旗造反,只要他们还愿意臣服大周朝,朝廷就暂时不会太过计较! 崔伯庸等人,估计也是看穿了这些,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周文成也早就想到了。但他曾经是御史,又肩负着监管越王府的责任,这才忍不住地给圣人写密折。 哪怕他知道:这些并没有用。 至少在现在,圣人还不想分出精力来整治岭南。 将来,或许有一天,圣人想要动手了,那些密折和证据,才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想到这些,周文成的激愤瞬间被湮灭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颓败。 谢元一直盯着周文成的反应,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对方的想法。 很好!铺垫已经做好了! 也让周文成深刻认识到了崔伯庸等越州官员的嚣张。 他日赫连珏带兵杀回来,平定了越州乃至岭南的“民乱”,便有了良好的舆论基础—— 越王殿下可不是要谋逆,或是仗势欺人。 他是在维护朝廷的法度与威仪,是在斩杀“逼反良民”的狗官、贪官。 越王殿下才是正义的使者,是为民做主、为朝廷扬威的大好人! “阿嚏!阿嚏!阿嚏!” 率领三万大军在山林里急行军的赫连珏,忍不住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殿下,您没事吧?” 李丽质穿着胡服,骑马跟在赫连珏身边。 她关切地问了一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