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不是小事,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怕人说闲话,是吗?谁爱说闲话就让谁说去,嘴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着也不想管。他们那些人啊,都是断了翅膀的苍蝇——嗡嗡不了几天。” 李永涛母亲的确没把这当回事,李永涛还想把事情的严重性再给母亲分析分析,但她显然没有想听的意思。 “妈,这事是真的。” “真个屁?就你这规规矩矩的父亲,还能生出一个胡作非为的女儿?涛涛啊,孩子没有妈妈,你遇事可要处处朝着萌萌着想,萌萌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别老听别人瞎歪歪、胡咧咧,什么叫‘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我就不信每个老师、每个学生都闲得没事干,专操心咱家萌萌的事?就算果真有些人胡邹邹,那也只能说明这些人是苍蝇围着厕所转——臭味相投。别理他们!”李永涛母亲说,“不过,要是谁敢在我跟前胡说八道,看不我撕烂他的嘴!” 李永涛无语了,学校塞给他的满满的一肚子愤怒,让妈妈短短几句话就驱散了,好比一场风刮走了天空的阴霾。李思萌的抽泣声一点点停了,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格外清楚,她觉得奶奶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晚上,奶奶躺在床上抚摸着李思萌乌黑顺滑的头发说:“萌萌,你现在一天天长大了,跟男同学在一起的时候要注意,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嗯。” 话毕,奶奶关掉床头上的台灯,轻叹一声:“唉!女孩子没妈真可怜啊!” 李思萌谈恋爱的风波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可是她的学习却越来越不在状态。 蔺爱菡给初二(2)班重新排了座位,李思萌的同桌换成了女生姬诗娜。 课间,欧阳拓把李思萌叫到操场说,他昨天把农贸市场一个摊主孩子的游戏机搞坏了,人家让他赔,他怕这事让爸爸知道了,爸爸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说了这么多,最后就是那句话:“给我借点钱。” “我没钱了。”李思萌说。 她话音刚落,欧阳拓细长的鼻梁两侧忽悠忽悠转动着的小眼珠就定住了:“你不是说,你妈妈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吗?是什么……什么……养费来着?” “她好久都没来看我,”李思萌脸上浮上一丝忧伤,“她不是我妈妈,是‘那个女人’。” “小气!忘恩负义!”欧阳拓扔下这话转身就走。 “你……”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可怜的李思萌孤独地站在原地,眼眶里蒙上一层雾水。 姬诗娜对李思萌不热不冷,也不愿意跟她说话。李思萌写字时胳膊抵到了她的桌面,她就板着脸瞪着她,把课桌往外一拉,留出宽宽的缝隙。有时,她会用指尖在两张桌子间划拉了一下,明确着她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欧阳拓给她说过姬诗娜妈妈是裁缝,在学校巷口开了一个很小的裁缝店。李思萌一直觉得姬诗娜和何加时、罗辊、令标他们是一伙的,去年刚入校时,嘲笑她口吃的人当中就有她。如果说自己是“广泰子弟”,那么他们就是“农贸子弟”,在所有“农贸子弟”中只有欧阳拓对她好,现在他和别人成了同桌,李思萌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李思萌口吃的毛病依旧被会同学们嘲笑;她依旧是大家恶作剧的对象;遇到这些情况时她依旧想去辩解,却突然又说不出话来。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只能低着头暗自神伤,看着眼前厚厚一撂书,她已经不想再学下去了,她觉得书本里的夹生饭越来越多,许多知识点她都似懂非懂,学习根本不像上小学时那样快乐,现在,学习对她而言是一件枯燥乏味而又痛苦的事。如果学习能够赢得同学们的尊重,能让大家愿意跟她说话,那么就算拼尽力气,她也会努力,可这里的学生都不怎么喜欢学习,他们对学习成绩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无动于衷。 何秀英对女儿的思念从未消减,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回到家属院西区去看看女儿,尽管在律师代写的《离婚协议》里也有定期探望女儿的约定,可她在单元楼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没有勇气走进曾经的家。她不想遇见李永涛母亲,她一直很讨厌她——那个蛮横粗鄙的女人。 这天放学后,何秀英来到了83中校门口。这次她绝对不能贸然行事,一定要等李永涛母亲把李思萌带出巷子,从斑马线过了马路之后再见女儿。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走出校园。何秀英没有看到李永涛母亲,她下意识抹了一把眼睛,把人群扫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发现那个身材高大的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老女人。是的,她今天没来。 李思萌孤零零地背着书包从人群中游离出来,然后孤独地走出巷口,拐进喧嚣的马路,朝十字路口走去。 何秀英赶紧尾随着她朝前走去。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何秀英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尾随女儿的同时,姬诗娜、何加时、罗辊、令标和欧阳拓这几个“农贸子弟”就走在她身后,她蹑手蹑脚的动作和做贼一样的神情,引起了欧阳拓的注意。在小树林陪李思萌唱歌时他遇到过她。“这个女人我见过!是李思萌妈妈!”欧阳拓说。 “对对对,是她,就是她!我也见过,上次她把李思萌逼上了机动车道,李思萌和她奶奶险些被车撞死!”姬诗娜说,“难怪艾艾艾成天说不出话,原来就没人管她。” 罗辊和令标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地笑了——轻蔑的、坏坏的笑。令标说:“艾艾艾就是个野孩子!” “对,没娘的孩子!”罗辊说,“除了蔺老师就没人喜欢她。” “啥呀?蔺老师现在也不管她了,刚上中学时她考了咱班第一名,所以老师喜欢她。现在她越考越差,”姬诗娜尖刻地说,“蔺老师肯定后悔了,早都不喜欢她了。” “她后悔啥?”罗辊问。 “本子呗!”姬诗娜瞥了一眼罗辊说。 “本子?啥本子?”罗辊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就是那个师大附中的作业本啊!你忘了,初一第一学期艾艾艾考了全班第一,蔺老师给她奖了一个师大附中的作业本。”姬诗娜又嫉妒又不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