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爸爸还是厂里的……”李永涛本想说“副总经理”或者“总工程师”，可话到嘴边就打住了。这算什么厂？如果说广泰是一条鳄鱼，那么，“黄牛”连只壁虎也算不上，虽然它们有着同样的外形——都是机械生产企业，但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是天鹅，一个是鸭子。 “厂里的什么？”李思萌追问。 话说了一半又不想再说了，这突然难住了李永涛。见女儿这么关心这事，他又不得不说：“工程师。”他有意将前面那个“总”字省略掉了。 “爸爸你真厉害！走到哪里都是工程师！我长大了也要跟你一样当工程师，不过我可不当造轴承的工程师，我要当造飞机、造大炮、造火箭、造导弹的工程师，那样才神气！”她一说完，就咯咯咯爽朗地笑了起来，银铃一般清脆。单纯清澈的笑声在春风里飘散，洒在城市美丽的街巷。 “萌萌，你现在说话比以前流利多了。” “那是。”李思萌自信地说，脸上有种淡淡的骄傲。然后她不无幽默地说：“这还多亏了丘吉尔。” “什么？丘，丘吉尔？”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到了小区的自行车棚。 李思萌下了车子，李永涛弯腰锁车。“其实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丘吉尔而是雯闻姐。丘吉尔我又不认识。”李思萌说。 煎熬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工作，李永涛特别高兴。锁好车子后，他买了半斤牛肉和两瓶啤，回到家给自己庆祝了一下。李思萌当然不喝酒，她喝的是牛奶。也就是从这杯牛奶开始，她中断了快两年的牛奶又恢复了。李永涛向她宣告：“萌萌，爸爸有了工作，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咱们馒头加咸菜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以后你天天都要喝牛奶，一天喝两袋，不，三袋，早中晚各喝一袋。” 李永涛把房子环视一圈说：“现在咱们的条件还很艰苦，你跟着爸爸受了很多委屈，这个房子啊，实在太破、太旧、太小，太简陋……” “反正我又不在家里住。”话还没说完，她就停下了来，觉得此言差矣，赶紧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地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李思萌的个头一天天长高了，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身材、容貌、脸型也越来越像何秀英，而最传神的是那双漂亮的眉目。两弯长长的眉毛纹路清晰，黑而亮泽；眼睛清澈如水，眼球黑白分明，眼睛里隐隐流露着不服输的坚韧和自信。 “对，萌萌说得对。诶，刘禹锡那几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李永涛一边问一边试着去背那几句诗：“山不在高……” 萌萌高兴地跟着爸爸齐声背诵起来，父女俩仿佛是在开一场盛大而热烈的诗会：“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窗外，树木吐怒放着生命，微风轻拂，一缕金色的阳光乍泄而下，透过窗户照射着在狭小的房间。接下来，李思萌又聊了很多学校的趣闻，说她周考成绩排名提升了几个名次，月考时她会坐在另一个梯队的考场考试。铁血学校每个月都要按中高考的规则进行考试，考场是动态的，按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名，以每30名为一个梯队。 吃完午饭，李永涛帮李思萌把书本放在客厅用帘子隔出来的学习房，然后让她去卧室休息。她没去，只是倚在小沙发上闭目养神。李永涛去给女儿洗校服了，他还特意打开电脑播放起她最喜听的歌曲《隐形的翅膀》。电脑两侧的小音箱里传来了熟悉的旋律：“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洗完衣服后，李永涛抱着厚厚一撂书来到沙发旁，包括《戴高乐传》《老人与海》《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他本想给李思萌分享一下看书心得，顺便帮她再练练发音，但这时，微闭着眼睛的李思萌正默念着什么。走近一听，原来是在默背物理知识要点：“一个标准大气压下的水的沸点:100℃，冰的熔点O℃；一节干电池1.5V，一只铅蓄电池2V，照明电路电压220V，安全电压不高于36V；光在真空中传播得最快，c=3×105Ks=3×108/s……” 李永涛没有打扰她，他把书放在桌子上，从卧室拿了个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轻微的动作打断了李思萌嘴里细若游丝的默背，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眸子里荡漾着清澈的波光。 “把毯子盖上，小心着凉！”李永涛说。 李思萌冲着爸爸笑了笑说：“爸，我在背物理呢。” “电磁波为什么能在真空中传播？”李永涛故意问。 “电磁波就是光啊！”李思萌说，“因为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光是一种波，电磁波也是一种波，光能在真空中传播，电磁波当然也能在真空中传播啊。” 李永涛继续问：“光在真空中传播的速度与光在其他透明物质中传播的速度相比，光的传播速度是快还是慢？” 李思萌略微想了想说：“光的传播不需要介质，而且，光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是宇宙中最快的速度，是3.0×108s，光在透明介质中传播速度比在真空中要慢。爸爸，我知道你出的这道题就是在考光的传播速度。” “这道题我到现在都不会忘记，我上初三那年就考过，是道填空题，可我当时居然答错了。就是因为这道题，我的物理那次考了98分。”李永涛笑了笑说，“不过，萌萌比我强多了，一定能考上‘五大名校’高中部。” 李思萌满足地笑了笑：“爸，不会吧？这是送分题。” “越是送分题就越要注意，中考就在一分两分之间见分晓。”李永涛说，“萌萌，中考你想考哪所学校？” “师大附中！”李思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五大名校’当中的其他学校你没考虑过？比如高新中学……” “我就考师大附中。因为我初中摇号没摇到那里，所以我要报仇，我偏偏只考师大附中。”李思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股子倔劲就上来了，像极了妈妈何秀英。 “萌萌，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李永涛问。 “逆风飞翔！”李思萌一边回答爸爸，一边模仿着他的口气，把那天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