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撩开床榻的帷幔,看向窗外,脸色有些不虞。 他不喜欢阴天,阴天总是让人不痛快,没精神。 若下雨,痛快淋漓的下一场,马上就回来出来太阳。不管雨大多,都有个盼头。可阴天,往往盼来的不是风和日丽,而是连日的阴雨,无边无际。 他慢慢的坐起身,任凭宫人跪在脚下,帮他穿上白色的布袜。旁边已另有宫人,在雕龙的金盆中注入热水,并且不断的调节水温。 没多会,一条温热的毛巾递了过来。 朱允熥没接,“要凉的” 他习惯早上起来,先用凉毛巾擦脸,不管冬夏都是如此。因为这是能让人,头脑最快速清醒起来的最好的办法。 “奴婢该死”旁边的宫人畏惧的告罪。 朱允熥皱眉,“王八耻呢,他怎么没来”从小到大,每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八耻,他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王八耻有些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进来,虚弱的道,“殿下,奴婢来了” 他此刻面色依旧发白,浑身似乎没有半点力气,额头上都是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朱允熥问道。 “没,奴婢就是刚才跑得急了”王八耻从旁人手里拿过毛巾,在冷水中浸着,强颜欢笑道,“殿下好几日没梳头了,奴婢一会儿伺候您梳头可好” “你有事瞒着孤”朱允熥越发不解,平日的王八耻可不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再看看他头上的冷汗,还有依旧在颤抖的手脚,朱允熥继续道,“可是病了”说着,笑笑,“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去歇着,宫里这么多人,缺了你,孤这也有人伺候” “主子”岂料,王八耻直接哭出声,跪在朱允熥面前,“奴婢哪都不去,就在这伺候您” “好端端的,你这是”朱允熥哭笑不得。 “主子”王八耻抬头,眼中全是泪水,“您千万别撵奴婢走” 人,孰能无情。 对方是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太监,但伺候了自己这么久,朱允熥早就把对方,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古以来,为何总有阉党之祸。其实不是他们多心机深沉,而是他们,一直是君王的身边人,是最被信任的人。 此刻不过是一句,我这边不缺人伺候的玩笑话,却让对方如此惶恐,朱允熥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能想明白,王八耻之所以忽然如此真情流露,绝对是暗中有事。 这个家伙,看着平日狐假虎威跟旁人架子大得很,其实胆小如鼠。 到底是什么事,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的。 “好啦,孤知道了,不撵你走”说着,他笑起来,“来,给孤梳梳头” 说完,穿着白布袜的脚踩在地板上,缓缓走到镜子前坐下。 王八耻从漆盒中拿出玉梳,解开朱允熥的头绳发簪,缓慢的梳了起来。 “孤记得,父亲故去的第一天早上,也是你给孤梳的头”朱允熥看着镜子里,明显成熟不少的自己,开口笑道,“那时候,孤身边谁都没有,只有你” 一句话,让王八耻泣不成声。 “三爷,奴婢伺候您一辈子”王八耻说道,“下辈子,奴婢也伺候您” “下辈子”朱允熥笑道,“下辈子呀,你投胎当个带把儿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算没白活一场” 两人正说着话,东宫另一位总管太监,朴无用从门外进来。 与王八耻相比,朴无用为人更加谨慎低调,若非朱允熥召唤,轻易不往跟前凑。王八耻比他品级高一分,伺候朱允熥的饮食起居。而朴无用,则是管着东宫的内务。 相比于王八耻,朴无用也更让东宫其他宫人畏惧。除了他不苟言笑之外,还因他是朴不成大总管的干孙子,脾性和那位太监的老祖宗,有几分相似。 “殿下”朴无用过来,叩首道。 “什么事”朱允熥头也没回。 朴无用缓缓上前,低声道,“楚王的嫡子求见,正在景仁宫那边等着呢” 今儿,邪了 朱允熥皱眉,一大早朝臣都还没有请见,楚王的嫡子来干什么 这时,又听朴无用说道,“方才,朴总管那边传过话来。昨晚上楚王求见皇爷,皇爷没见” “老爷子这又是闹得哪出儿自己儿子都不见” 朱允熥更感诧异,“那头,还说什么了” “给楚王的接风宴上,他说的那些话,您说的那些话,都传到皇爷那边了”朴无用继续道,“昨晚上,老爷子发了火儿,骂楚王是个没出息的糊涂蛋” “所以一大早,楚王的嫡子就找来了”朱允熥心中暗道。 琢磨片刻,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孤一会就去” 景仁宫偏殿中,楚王嫡子朱孟烷恭敬的站着。 尽管此刻殿中只有他自己,可他还是非常恭敬的垂手站着。十步之外,是皇太孙的宝座,他对着宝座的方向微微低头,像是行礼。 看似恭敬,实则紧张。 他下垂的袖子,微微晃动着,喉结偶尔紧张的吞咽。 一阵脚步传来,太监大喊,“皇太孙驾到” 朱孟烷马上跪伏在地,紧张得声音有些沙哑,“臣,参见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