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眼睛停留在自己的裤腿上,大约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了。“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去换一身衣服,你——陪我一起上去换件衣服再下来?”
她不愿意。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终于能够走到门口,一旦回去,她不确定她还能不能离得开。
中原中也而看着她把脸扭向一边,明显是不愿意,也不多勉强。看了看手里的手机。“那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就回来。你不要乱跑,手机……”他沉默了一会。“到了东京就还给你。”
说完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也不安。他也怕一旦把手机还给他,他换一套衣服的功夫她就会消失不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有一种预感——一旦将手机在此刻还给她,她立刻就会消失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夜晚的横滨很危险,尤其是她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一旦跑出去被其他组织的人带走,他找都找不回来。
她松了口让他送她回东京,他毫无犹豫甚至连电梯都没有搭,直接冲向了安全楼梯。他的制服多,常服少的可怜,能扒出一套穿上实属不易。他匆忙进门匆忙换衣服匆忙出门,为了赶时间差点连门都忘了关。
他到一楼的时候发现她还坐在原地,稍微松了口气。他将车开出地下车库停在她面前下车去接她。
他能感觉到,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尝试拉了两次之后他直接把人抱起塞进了副驾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放在了她的手心。
他料想的完全一致,他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迹部景吾给她的手机打了个好几个电话,他按到最后觉得烦才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男声里警告他如果她周一没有出现在学校,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确认了是回东京的方向,心稍安。垂下眼按亮了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她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现在却已经八点多了,她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头晕是可能是有些低血糖。
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薄荷糖塞进嘴里。
草莓味的甜甜的,带着薄荷的清凉味道。
车子很快开上高速,而她在平稳的行驶中渐渐失去意识。
她又做梦了。大约之前被强大的气势压迫,她梦到了黑手党总部的地牢。
黑暗,潮湿,昏暗并且不停闪烁的灯光。
还是冬天,她只着了那件她和克拉拉最喜欢的那件白色礼服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没有风,但是却依然感到从地面传来的彻骨的寒意。
身边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黑色的短发,发尾却是白色。她能听见他身上的手机发出的电磁波的声音。还有四面八方那些破旧的灯具通电时候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很痛的,痛到眼前眼前也是模糊的,因为疼痛,所以生理性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她好怕疼。可是那种剧烈的疼痛却如影随形。
——芥川先生,很抱歉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请你杀了我吧。
鞋底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她躺着的旁边停下。
——你以为你想死我就能让你这么轻松的就死吗?
——拜托你了,请让我去见爸爸妈妈。求求你。
梦突然被打断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前面。
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
“莉莉,醒醒,你在做噩梦。”
她觉得头好重,仿佛比整个身体都要重似的。
“醒了吗?”
“……嗯。”旁边是谁?她听不太清。但是她还是困,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之前的梦接上了。
——你也好,他也好,你们都想去死?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让你们得偿所愿!
黑色的利刃从本不该出现的地面里突然穿刺出来,将她的小腿和小腹穿透。她觉得她是疼的,哪怕感觉不到真的疼,但是她知道她应该是疼的。
她的眼泪极速落下发出悲鸣。她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用不知道被罗生门穿透了多少次的胳膊撑着身体爬到他脚边,努力撑起头想要看他。
——芥川先生,首领到底给予你什么惩罚,要你这样对我?我知道我给你添了麻烦,但是求你高抬贵手,杀了我吧。
中原中也压根睡不着,前一天的事情给她的心中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导致她睡觉极其不安稳,连续梦魇,就算临时叫醒之后又会再次进入噩梦。他拧亮台灯翻身下床换衣服出门。
他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她继续这么睡了就做噩梦、哭、被喊醒,再睡,再做噩梦的循环。
她觉得很累。全身力气被抽走的那种累,她作为脑力劳动者,基本与任何体力活动都没有缘分,除了生病从来没有感觉那么累过。她突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力量扶起,然后有谁塞了一根吸管在她嘴里。
“把这个喝了。”
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从吸管里吸上来的液体,甜甜的,带着草莓的果味和酸奶的微酸,带着甜味,有点像是草莓味的乳酸菌饮料。还带着微凉,仿佛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冷藏的刚好,既让人觉得熨帖,也不会觉得太冷刺激到清醒。
她喜欢喝饮料,比起酒来说,饮料好喝多了,不管是果汁还是乳酸菌饮料,果茶奶茶亦或是可乐雪碧芬达,只要不是酒她都可以。
“还喝吗?”
甜品能让人的心情变好,虽然没有那些装饰的可爱口感轻软的蛋糕,但是甜饮料也能抚平她梦魇后残留的惊惧。
她点了点头。
她喝了两瓶之后觉得有点撑,摇了摇头拒绝了第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