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面结束的这晚,无衣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闲逛着。他方向感不好,并不认得周围的建筑曾经的模样。 在这里,羡林一手创办的online,也早已今非昔比。 其实无衣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至少人们的脸上仍然洋溢着笑容,和几百年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不开心的只有他,只有他一直难以融入新社会,难以接纳新事物、新思想。 也只有他,才会在面对女娲的那个问题时表现得犹豫不决吧。 人们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复杂系统会涌现出自我意识,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尽情地享用这些福利和便利。 人不用去和机器计较什么,就像最古老的时代,你的出生,你的高贵血统就决定了一切,上层贵族和奴隶是有着本质不同的,谁也不会去计较奴隶的能力可能超过了自己的。 可是后来,随着卢梭喊出了人人生而平等,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了。出生不再代表一切,至少不像过去那样得到普遍认可。后来的人们更加赞同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现在的人们普遍没有把人工智能放在眼里,虽然在一开始被提出时,还有很多质疑和拒绝的声音,但随着技术不断发展,机器和人类生产活动越来越契合,这种反对的声音就逐渐弱化,直至今天几乎不存在。 现在的我们会不会像是曾经的贵族呢?自以为天生的与众不同,高于一切。无衣有时会这样问自己,但他也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是不可能将机器人和自己等同看待的。 为什么女娲能精准地问出这个问题,这个在木木死后,他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他可以相信,这件事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哪怕是他最亲近的父母。 当然这不是超级计算机能超越人的唯一,在几乎所有的方面,它已经都完全超过了人类,包括创造,包括思考,甚至包括情感能力。它们也许比我们自己更了解自己。 你如何相信自己可以完全驾驭它们呢?哪怕看起来你正在驾驭着它们。 脑子里充斥着争吵和质疑声,无衣沉沉睡去,他知道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明年是否还有机会,他又开始怀疑了,哪怕他走完了二面,最后面对女娲娘娘,他能走过去吗?如果可以,他今年就应该通过了,明年又会有什么不同呢?明年同样的问题,他就可以有个答案了吗?不,几乎不可能。无衣顿时失去了信心。 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消息,他瞄了一眼,然后继续穿衣准备回程。 他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门,才又突然想起刚刚看过的内容,似乎有点不对。 重新打开,一字一句读过,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误解,他才开始相信自己居然是通过了! 很不可思议,他欣喜若狂。但这种喜悦还没有涌上脑门,他激动的心已经被心中另一个声音压下。本来最后一面就是看运气,谁说一定要给出确定的回答才算答案呢,很多问题本来就是无解的,女娲的问题就是如此,能直接给出答案的人恐怕都思考得不够深入。 昨天心中最后那一点几乎不可见的萌芽,在胜利的召唤下,飞速成长起来,成为了他心中牢不可破的信念,关于他胜利的信念。 人就是这样,总是把成功归于个人能力。无衣忍不住吐槽自己,但嘴角还是不自主的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他立即通知了家里,一家人又一起开心了很久,直到妈妈有工作走开。他和爸爸又聊了很久,多是关于未来规划的,在爸爸的口中多了些太空词汇,无衣知道,他这几年也有努力了解过。 幸运的是,进入集训后,个人就无需再承担任何费用,一切开销都由航天局承担,表现优异还会有不小的奖励。 未来几年,最终入选的五十人,将在S城进行集训,作为现役航天员的后备力量,他们随时有机会替补,进入真正的航空队,真正有机会进入太空,遨游太空。 进队第一天,无衣非常激动,左看右看,终于又看到了路星野,更加幸运的是,他正是他们的教练。 一整天是体能训练和理论学习交叉进行的,学习强度不可谓不大,但对于入选的这些人来说,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毕竟要想进来,过去几年,他们的训练强度比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午的训练结束,会休息三个小时,用来洗澡、吃晚饭等,做些放松的活动。晚上一般是讨论会,也没有什么压力,就是让新人老人互相了解,学习等等。或者是优秀航天员的演讲和重大新闻播送等等。 这天无衣因为感觉不错,就擅自多锻炼了一会儿,希望可以更加熟练地使用自己的身体。于是,等他到饭堂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人了。好在这里都是自助服务,永远有新鲜可口的饭菜,他完全不用担心错过饭点。 无衣在新人队伍中没有结交任何朋友,也有人对他示好,但被他不接纳也不回避的态度,给委婉回绝掉了。他喜欢独自一人,除了和教练路星野交流学习和锻炼心得,他从不和身边人多说一句。 他知道未来的任务有单独的,也有需要合作的,但他也知道,即使是合作,也大概率不会和现在周围的这些人合作。他们不太可能是伙伴关系,现在看,他们更可能是竞争的敌对关系,因为替补的名额总是很少很少的。 因此他也没有必要和周围人有太多牵扯,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对一切袖手旁观。 可是就在他吃饭时,不远处传来的声响,让他的内心开始纠结。 其实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边有一团人。但他并没有在意,也许他们也是因为什么事情晚了,或者他们正在商讨什么事情。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大多数人出于本能,都会渴望寻找伙伴,希望属于某个团体,至少他身边这样的团体很多,他一直不闻不问。 可是随着那边的声响越来越大,他听出来了,是一群人在欺负一个人。 那个被欺负的人,他也认得,是当初一起进来的人。 无衣在纠结,完全是考虑到路星野,他们都是他的队员,如果任由这个小子被欺负,是否会损坏路星野的威名和形象,他是否会为此有麻烦或为此愤怒。他一直很想报答路星野的举荐之恩,但进来之后,反而一直在受他传教点拨,并无机会报答。 唉,就看在同门的份上,帮他一把。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