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朗半梦半醒好像看见了手术台的灯光,很快那个灯光伴随着他目光逐渐模糊,变暗,最后变了苟宅那道他熟悉的走廊。 每一个夜半时分他身着保镖的黑色西装靠着墙站在那发呆,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 说不清楚从哪一天起,他这份发呆的时光有了一点点的盼头,大概就是从一动不动地瞪着窗外等天亮,变成偶尔身边的门会打开,然后扑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披头散发地撞入他的怀里。 从刚开始的错愕和抗拒,到中间的麻木和习惯,最后变成一点小小的期待—— 等夜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在门打开的时候就有了抬手的动作,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苟大小姐,附赠一句: 「噩梦吗?」 此时的保镖先生反应迟钝,总是被说“少根筋木头可能能成大事”的他有一天主动对一个异性敞开怀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机会。 抱在怀里哭泣的人泪水泅湿了他的西装,细细说着她有多恨陆晚,在他想要跟她说“别哭”之前,身后的苟宅走廊场景突然抽离,变成了狭窄的车内。 埋在他怀里的人抬起头,红着眼跟他说, 「我解除婚约啦。」 夜朗愣了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气氛,想起来这一天是苟安和贺然解除婚约。离开了宴席回到车内,她依然是双眼红红,狼狈的像是一条落水狗。 但这一次不是深夜的怨恨,那双红透的眼中带着一点委屈和解脱的庆幸,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她望着保镖先生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夜朗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因为目光明亮所以他的五官如此清晰。 在那期望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忽视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她的目光闪烁着,从明亮归于黯淡。 她小小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转开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头转回来看他。 夜朗只能假装没看见。 他其实有点紧张,第一次觉得市中心到苟宅的路也那么漫长,红绿灯那么多,一秒的等待也被无形放大。 /> 红绿灯亮了。 车却没有动,夜朗问前面的司机为什么不开车,司机扶着方向盘说, "前面有警车在执行公务啦,礼貌让行!" 夜朗愣了愣往车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警车在车窗擦肩而过,车窗降下来,原本坐在自己身边闹脾气的苟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警车上—— 她白皙细腻的、无数次拥抱于他腰间的手被冰冷的银色手铐束缚,她垂着头,好像总是明亮柔软的长卷发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警车内的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对他说: 「阿朗,其实你的理解也不算完全错,如果有人问我陆晚有机会下地狱我要不要送她去。我可是真的会犹豫的。」 放下这句话,警车与他擦肩而过。 第三次错过,老人说,事不过三。这一次,终于反应过来的夜朗心中一紧,开门下车想追——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跌跌撞撞地感受到了外面寒风凛冽,身着秋天保镖西装的他打了个寒颤,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人潮拥挤的十字路口,而是冷清的青山监狱前。 在他不远处的白色劳斯莱斯跟前,身着深色毛呢大衣的男人伸手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入怀中,挑起她的下巴与她接吻。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的袋子落地,里面滚落出一条浅色的围巾。 身后的车消失了,有人回过头,是母亲坐在轮椅里,微笑着望着他。 他走向她,一步步的从高大英俊的青年变少年,再变成了穿着短裤拖鞋的小豆丁,剃着短短的寸头,来到母亲的轮椅前。 面前的女人也变成了二十多年前年轻的模样,柔润的手没有茧子,保养得当,她将夜朗拢入怀中。 「你阿爸总讲你像根木头,冷血又冷漠,今后能成大事……但是阿朗,阿妈却觉得你只是过于迟钝,事事做慢半拍,步步慢人一寸,很怕你今后为人处世要吃亏。」 这大概就是一语成谶。 剃着寸板头的小豆丁终于落下泪来,那张从小便精致的脸挤成一团,再也同漂亮不沾边,他的眼泪越流越凶,问: 「阿妈,迟了。」 「我好像已经错过了重要的人,怎么办?」 怎么办? 就像是无数次他面对那个人望 过来期盼的眼神,从来未有过回应。这一次遭到了报应,面对他求生般的呐喊,也不曾有人回应他只言片语。 夜朗醒来的时候,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在病房里,手背上挂着点滴,原本就是一片冷白的皮肤被冰凉的液体弄得更是如同尸体。 他动了动手,发现指尖和张新却是暖的,随后发现自己的手下握着一个小小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着一点不烫手的热水。 坐在床边沉默地盯着他看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同一医院的病号服,头上已经不再包的像个印度阿三,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见他醒了,稍微凑过来,问:"噩梦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愣怔。 几秒后,苟安笑了,笑声打碎了病房中的沉重气氛。 她指了指夜朗的眼角: "梦到什么了,你刚才一直在说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