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容晚玉带着半大的学徒入了公主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身边便多了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 小学徒提着药箱,跟在容晚玉身后半步,止不住好奇地偷看阿月,在京城实在难见这副样貌。 阿月有所察觉,不过目不斜视并不放在心上,显然在京城多年,已见过太多如此的目光了。 “阿枝,非礼勿视。” 容晚玉开口打断了学徒阿枝的目光,生怕阿枝不懂事,冒犯了看似无害实则出手毒辣的阿月。 平阳长公主提出,要让阿月去她的石蕴堂当坐诊的女大夫,连工钱也不要,唯一的要求,是让容晚玉教阿月中原医术。 作为交换,阿月也展示了自己独特的医术,她说她的族人一贯擅用奇石和蛊虫治病。 阿月掏出脖子上悬挂的一颗银色石头,极有规律的在容晚玉的眼前左摇右晃,与此同时,嘴里还呢喃着容晚玉听不懂的奇异音节。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容晚玉依旧双目圆睁,倒是让阿月有些惊讶,伸手抓住银石,重新挂回脖子上。 “只有意志坚定之人,可抵抗催眠之力。容小姐,很不一般。” 实则,容晚玉也是强打精神,催眠术不同于一般的医术,容晚玉也只在偏门医书上看到过几笔记载。 若不是她暗中刺激自己的穴位,也不会抵得住这份如潮水袭来的倦意。 然而防住了眼前的招数,容晚玉却忽略了脖颈后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刚想伸手,便被阿月止住。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只虫子,如若感受到你有杀气,此时便已经钻进你的皮囊里,开始吸食你的血液了。” 阿月伸手从她的脖子上接过不知何时放出的蛊虫,一只只有小指甲盖一样大小的银甲小虫,不打眼极容易错认成碎银。 除了催眠术和蛊虫,阿月对毒一道极其精深,这恰好是容晚玉所不擅长的部分。 哪怕知晓阿月的目的不在医馆而在学艺,容晚玉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来她自己也存有学本事的想法,二来,平阳长公主还答应,会帮她在京城命妇闺秀中,宣扬她擅治女子之症。 走出公主府前,容晚玉也隐约觉察到了,阿月想要学中原医术的真正原因。 一个被华服包裹的瘦弱小姑娘,被嬷嬷抱着走了过来,一见到阿月,她就执拗地要下地,然后朝着阿月如乳燕投林一般飞奔过来。 “郡主,不可疾行。” 嬷嬷担忧的声音被明月郡主甩在身后,扬起白净的小脸,嘴唇却有些发乌,不过两三步路,却气喘吁吁。 她抱住阿月的腿,气若细蚊,“阿月,陪我玩。” 在容晚玉面前冷冰冰的阿月,如春风化雪,露出一丝笑来,半蹲下身子,扶住郡主。 “阿月要去干活儿,晚些再陪小姐玩。” 明月郡主皱起小脸,看了一眼容晚玉,忽然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扬起下巴递给容晚玉,“你是东家?我给你钱,别让阿月去干活儿。” 容晚玉险些被她人小鬼大的模样惹笑,伸出一根指头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推了回去。 “郡主,阿月要做的事,别人替代不了,恕我难以从命了。” 自从出生,明月郡主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没有被人拒绝的时候,见容晚玉丝毫不为所动,睁大了眼睛,嘴一瘪,似乎就要哭出声来。 “明月,别闹了,到娘亲这儿来。” 还是平阳公主赶了过来,给两人解了围,伸手将小小的人儿抱在了怀里。 “你们去吧。” 容晚玉最后看了一眼明月郡主,明明有五岁,身形却瘦弱地像三岁的幼童。 回程的马车上,容晚玉先开口道:“你想学中原医术,是为了郡主?” “你看出来了?”阿月侧头看着窗外,虽是问句,却也并不惊讶,“嗯,我所学不够,要学更多,才能救郡主。” 说完顿了顿,又警告似的盯了一眼容晚玉,“我不会让别人给郡主治病的,你休想。” 容晚玉不知内情,问话自然点到为止,作为大夫,对于一切没见过的疑难杂症保有好奇是天性。 但病症再复杂,都比不过病患的身份,容晚玉摊开手,示意自己无意冒犯郡主。 到了石蕴堂,容晚玉叫来方嫂子,帮忙拾掇了一件屋子给阿月暂住。 阿月白日在医馆坐堂,日暮依旧回公主府,石蕴堂的房间不过是给她歇息所用。 看着满满一墙的各色药材,还有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医术,阿月的神色才和缓下来。 说是向容晚玉学医,实则阿月对中原医术的了解也并不少,大多时间她都是自己单独看书或者试药。 只有在拿不准药性计量时,才会来问容晚玉的意见。 每当这时,容晚玉总会耐心地解答她的疑问,顺便还会问问按照阿月的法子,会如何治这种疾病。 短短几日功夫,两人彼此就在医术上有了突飞猛进的互相了解,容晚玉对治一些常见疾病,也多了新的思路。 很快,平阳公主的承诺也应许了。 平阳公主只需要从飞花一般的请帖中,挑一个来客身份足够的,去略坐一坐,夸上几句容晚玉的医术。 便会有患有难解的妇人之症的贵妇,暗中派来仆从邀容晚玉登门一叙。 和平阳大大咧咧地挂着凤纹旗来接人不同,这些妇人大多偷偷摸摸,马车毫无名号,还得在内城饶上几饶,才驶回自家宅院。 而这些病症也很雷同。 不外乎是养颜之道,生育之症,还有些女子常见的气血失调等。 这些疾病大多并不难治疗,只是受限于身份和病处,望闻问切,一般大夫难以近身,女子则方便的多。 容晚玉只需治好几位夫人小姐,这名号便会在京城内宅中传遍。 除了上石蕴堂暗请,更多的选择直接向容晚玉下帖子,邀容家大小姐参加诗会或者赏花宴。 “听说了吗,苏家之前田地里闹出的人命,被柳家翻出来了呢。” 这些官员家眷聚在一起,不免要说些京城中的时事,也是彼此在为夫君打探不同层级的消息。 容晚玉一边替妇人扎针,一遍支起耳朵。 “不止苏家,听说好几家的佃户都出了毛病,京郊已经死了好几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