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坍塌之后扬起的烟尘始终没有消失,反而是慢慢转化成了一团浓郁的黑雾。 黑雾翻腾,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残破的宫殿遗址已经清晰可见,黑色人形漂浮在其之上,徐恒完全无法看清它的具体的轮廓或是面貌,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形似乎正在思考。 在黑影周围,虚空似乎扭曲了,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准绳。 黑影怪物突然浑身发出一阵诡异的黑光,徐恒瞬间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似乎也被这黑影所侵蚀,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仿佛被黑暗的力量所遮蔽。 好在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转而觉得身体轻盈如烟雾般腾起,自己的存在也开始逐渐模糊,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的感官就像是被柔和的雾气所包围,透过薄雾,他能感受到一股温暖而神秘的力量环绕着自己。 他感觉自己与现实世界的纽带逐渐解开,彻底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 “徐恒。” 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 【你是谁?】 徐恒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他的发问更加靠近意识上的发问,这个声音在之前出现过,自己是如此熟悉,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 可惜,这声声音只响了一下就不再出现。 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如同微小的水滴在空气中凝结成雾霭一般。 “你怎么恢复这么慢?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杨千凌皱着眉问道。 徐恒从地上撑起身子,大概扫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自己现在已经处于木屋的一层,杨千凌看上去已经“醒来”很久了,小女孩甚至已经离开了。 他犹豫再三,没有说出有关那个声音的事:“我最后被‘痛苦’瞪了一眼,可能又中了什么负面状态吧。” “那先起来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杨千凌边说边往楼梯走去,“刚刚那个小女孩已经去交还记忆了。” 徐恒努力站起身来,他先检查了一下糖果和埃雅仁迪尔之星的哀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跟上了杨千凌的脚步。 小女孩正在五楼等着他们。 她此时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背对着二人。 “你们总算来了。” 小女孩的声音与先前一样冰冷,但是徐恒却听出了一丝敌意。 此时的五楼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上次来时除了走廊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现在走廊后显然是一个房间。 是因为此时的小女孩变得完整的原因吗? 徐恒用眼神示意杨千凌小心一点,然后自己先走了上去。 五楼的房间相当整洁,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中看过的最好的一个了。 小女孩面对着一面窗户,而窗户外居然是晴天,但是徐恒明白这个世界的雪是不可能停下的。 那么这整个房间,可能都是小女孩“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徐恒决定先简单观察一下这个房间。 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地上铺设着光洁的木质地板,光滑如镜,徐恒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随处可见的木质桌子,整个房间的唯一一张椅子小女孩正坐在上面。 要说唯一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也就是木桌上的一双鞋子了。 这双鞋子码数相当小,但是从外观看又好像不是童装,厚厚的鞋底虽然有些磨损,但是可以看出先前是相当高的。 “先前我的记忆并不完整。”见徐恒始终不说话,小女孩转过身来开口道,“最饱含恶意的记忆由你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我’负责保存,本来在这个世界毁灭前,我都不该再想起来的。” “那现在你怎么想?”徐恒察觉到杨千凌进入了房间,开口说道。 “你记得那个世界的我和你说的事吧,我告诉你,那只是一带而过的描述。”小女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母亲就不去说她,她根本不算一个母亲,我的后妈是一个无辜者。” “而我的父亲……” 小女孩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再开口。 “可以和我们说说吗?”徐恒立刻问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无意再自揭伤疤,在这里等着吧,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毁灭了,面对一个世界的最后一舞,你们值得最好的席位。” 徐恒没有去问随时可能追来的“痛苦”怎么办,而是开口说道:“不是这样的,如果你不愿意旧事重提的话,也就不会说这些话给我听了。” “至少是我们让你想起了这些,哪怕就算是怨恨也无所谓。”徐恒身子微微前倾,“把你的怨恨告诉我们吧。” “我明白你的本性绝对不是恶,你从来没走出过这段回忆,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着当年的身形。” 徐恒说完后心脏狂跳,他的手已经伸入口袋之中,随时能打开埃雅仁迪尔之星的哀嚎。 小女孩的神情迅速变化着,最后终于变得平稳。 “小时候我也一直做梦,梦到的全是这双鞋子在地砖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小女孩边说边拿起了木桌上的鞋子,“这声音由远及近,它对年幼的我来说就是最深的恐惧,一声逼近一声,最后踩进我的额头,碾碎我的梦境。” “每次我惊醒之后,都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刚醒的时候,梦境给我留下的记忆还没消退,外界的声音又是如此刺耳,我的大脑不足以处理这么多的消息。” “我为什么会构想出这样一个小木屋,就是因为我总是幻想着,我不需要一个富丽堂皇的家,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的小木屋,它除了不能有蜘蛛——小时候的我最害怕这个——之外,可以破旧,可以全是灰尘。” “但是它必须拥有绝对的防御,我发自真心的希望它能帮我挡住门外母亲宿醉后的胡言乱语和尖叫,希望它能挡住父亲暴怒的吼声。” “你不会想听到那两个声音的,尤其是我的母亲,那扯着喉咙发出的尖锐哭嚎声。” “我希望这座木屋,能将这些象征着痛苦的一切,全部挡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