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埋进他肩头,闭眼睡觉。但不管朝邺再如何施以援手,宿云的妻子仍然没能挺过第二年严冬。魔尊再去凡间看望老友时,昔日还算干净的破败院落已经遍地积雪黑泥。 一杯黄土上,端正立着块墓碑。 宿云形销骨立,白雪满头,精神竟然还算不错,并没有朝邺想象中那样潦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宿云倒是先开口: "尊上莫要为我担心。" "生老病死,此乃凡人常情。我为她留在人间时,便早就做好了这准备。" 他坐在早已枯死的老树下,自嘲地喃喃道: “我只是没想到……她能陪我的时间这样短。”原来人魔殊途,并非因为立场,而是因为寿元。朝邺不再打扰,只站在旁边,安静陪着宿云。 直到天边从明至暗,又从暗到明,他才问: “你日后可要重回魔界?”宿云摇头,语气淡淡: “我要在人间寻她转世。” 朝邺微微皱起眉:“人间数千万凡人,每年降生婴儿不计其数,想要找到转世,谈何容易。”宿云却一笑: "活着总得有个念想。" "一年找不到,那我便再找两年,三年,千百年。""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的。" 燃灰总觉得朝邺去了趟人间,就变得额外奇怪,动不动就盯着自己看,眼神里带着 他看不懂的复杂。 第十次偷看被抓个正着,燃灰停了手里的狼毫,疑惑地与他对视: "有事?" 朝邺浅色的瞳孔沉沉,片刻后走近抱住他,下巴轻轻搁到肩头上,才道: "……无事。"只是宿云给魔尊敲响了一记警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魔尊能活数千年,还有无穷多的秘法延长寿命;金丹期修士若得不到突破,却只能活四五百岁。修士与凡人不同,若是无法突破,身陨道消后便无□□回。 朝邺挑了个机会,偷偷摸过苏燃灰的仙骨。 如今这根仙骨已经三百余岁,也就是说,师兄只能再陪自己不到两百年。而且他如今在魔界待的时间太长,身体被魔气侵染,即使是想继续修炼,也不能够。 危机感浓重,朝邺心中再如何懊悔,都于事无补。光是想想两百年之后,他便再也见不到苏燃灰,整个人便仿佛天都塌了。 魂不守舍一段时日,某天夜晚,朝邺又孤身去了一趟仙界,两日后才回来,脸色发白。但他肤色本就冷白,没人看出什么端倪。 很快,燃灰就发现,朝邺似乎在有意识避着自己。 不仅白日里的魔界公事繁忙许多,即使晚上,他也鲜少和燃灰一同睡下,都是等燃灰睡着之后,才半夜摸上床,身体凉如玉石。 诸如此类还好,但就连对方万般珍惜的每月一次,临近月末也没要,竟然就要这么直接错过。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稀罕到让燃灰怀疑他得了不治之症。 于是挑了个机会,在魔尊又要在清晨离开时,燃灰喊住他: "朝邺。" 直呼大名: "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朝邺身形一顿。 片刻后,他转脸看向燃灰,笑容如常,口吻熟练地调笑: “怎么,师兄莫非在关心我?”与男主对视片刻,燃灰候地直白道: "对。"“我是在关心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 毕竟男主是一个世界的气运所在,关心两下也很正常——燃灰理所当然地对自己说。朝邺喉头一哽,还要说的调笑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好半晌,他慢慢上前抱住燃灰,声音低低: “师兄……真是让为夫受宠若惊。”燃 灰任他抱着,等了一会儿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朝邺这才松开手臂,语气恢复如常: "师兄放心吧,若是我当真有事,那肯定早早就掳了你上床去,先做个痛快再死。" 燃灰:……你别说,确实。既然他这么说,燃灰就没必要多问,刚想离开,却又被男主缠住。 "还有件事。”朝邺厚颜无耻,眼神像是狡黠的狐狸: “这个月太忙了,咱们那次先欠着,等下个月师兄一同补给我可好?" 男主还是这么不要脸,燃灰暂且放下了心,迎着委屈的目光,拒绝了他打欠条的请求。 又这么过了几天,没有男主在身边以各种理由骚扰,耳根难得清净。 ……几乎称得上凄清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发现,魔宫如此空旷。 晚饭照旧是朝邺亲手做的,做过饭就匆匆离开。燃灰独身一人在桌边吃着,却慢慢没了胃口。沉默片刻,他放下筷子,净手上床休息。 半夜里,燃灰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主系统炸成粉尘,他被永远留在这个任务世界,无法登出。……好久没做过这么刺激的梦了。 缓了一会儿,燃灰发现朝邺又不在床上,亦不在殿中。 出于某种玄妙的预感,燃灰这次没有犹豫太久,选择起身披衣,化作流光出了门。 隐匿身形这种炉火纯青的能力,他做得毫无破绽,很快就避开魔宫的重重守卫,寻摸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里。 殿内动静微弱,但有烛火跳动。 燃灰并不进去,在门口静静等着,良久,隐隐有沙哑的嗓音传来: “尊上,可以起身了。”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虚弱到燃灰险些听不出是谁: “还有多久?”"快了。等再取三次心头血,便可取得全部材料,届时便可施展秘法。"“三次……”喃喃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