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陈殇一边躲着长青子走,一边有闲空就研究密信。 究竟是谁发来的?那密信上莫说人名,便是连个像样的字也没有,只有许许多多似是而非的楷字,而强行照相似字来理解,却比乱写的好不了多少,陈殇可没有干过解密的工作,碰上这密信,以前江湖上混迹的能力半分也施展不出来了。 直至中午吃饭时,那一封密信还放在陈殇袖子里。 “昨日那人是怎么回事?”长青子揪住昨夜看门那小道士耳朵,一边大声训斥道,此处道观的道士也不敢管武当家务事,当下只是埋下头去喝粥,丝毫不理会那小道士求助的眼光。 那小道士却是幸运,若是昨天看门时恪守职分,不睡在门口而发出警告,恐怕到现下已经没了性命,昨夜那一等武功精湛的人物,放在江湖上也是能够享有盛名的名宿,怎么是他一个入门不久的武当弟子能够比肩?何况是长青子连用两招绝技,还差些让他跑了,看长青子武功深浅,也隐隐能猜出这袭击之人的深浅,便是有这样的小道士二十个,想必屠戮干净也不是难事。 可是……不好好看门,长青子作为一派长辈,自然要打,谁也帮不了他,更不必说自己这一个和武当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 正当陈殇接过一碗饭来时,忽然发觉那长青子望了自己一眼,当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希望这煞星不要注意到自己,但长青子的出声呼唤却一下打碎了陈殇的幻想:“你小子和我好好说说,昨夜那人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说到此处,长青子面上泛出一股疑惑,想要向陈殇问些甚么,却终于只是冷笑了几声,道:“算了,也不该来问你,他们来几个,我便有把握杀掉几个。” “莫不是要此间道观变为血肉场不是?那便让这些混账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说到此处,长青子伸手出去招呼了一个精明的道士,道:“和听风楼联系一下,定要查出这些人的来历,我只消听见了半点消息,他们与他们背后的人,老夫便一定斩了,便算是为江湖诛邪去。” 那小道士注意到了长青子脸上斜长的痂痕,正想开口去问时,却被长青子一道凌厉的眼光盯了回来,便立即垂下了头去,不敢与长青子对视,长青子眼里怒火更甚,转而走向了喝粥的陈殇,拍了一拍陈殇肩头,道:“这一件事老道可管定了,倘若日后有人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便来这一处道观找老道来,我一定把他骨灰扬了!” 不过这老道士的内家功夫可谓利害,说不定还真有对抗一番的能力;且这老道背后便是武当,只消这老道士能够答应,武当作为武林江湖数一数二的大派,即便这二人身后势力如何,大抵也难以抵御。 朝廷除外能够抗衡的派系之中,也决计不会有人这样悠闲,来雇江湖上的散人来杀陈殇。 但谷南王府有江湖上的好手,便加重了谷南王的嫌疑……只是谷南王为何要这样做?虽说自己将唐门捉住,收编听风楼、虞阳客栈这两处情报部门,但谷南王也的确不该将手伸到巴蜀来——汪云鸿能够过来监视自己已经足够,谷南本地的民生矛盾与州官入驻才应该是谷南王忧心的事务,怎么会? 即便陈殇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但他还有谷南王门客的身份,犯不着这样快动手阿? 昨夜是自己要出逃,万幸逃过了睡梦之中给人一刀剐了的厄运,那么明日乃至明日以后呢? 陈殇拿起身侧酒壶来,正要饮下一口去,给自己混乱的思维一个清净,但酒壶里已然不剩一滴酒…… “道长,晚辈酒壶里一滴酒也没了,还请许我出观去买酒。” “这可不行,你腿伤未好,万一碰上昨夜那样的人……我注意到你步法施展不开,在原地无法腾挪,自然落入了下风……” 长青子望着陈殇,似乎猜到陈殇要去办些甚么,忽然停住了口。 “需要武当的人马相助么?” “需要没有人随着我来。” 才转了几处小巷,便来到了一处酒馆门前,将领矩的木面稍一出示,便有人带着陈殇经过巴蜀墨家的地下通道去木匠铺。 当然,陈殇真的顺了一壶酒去。 地下的通道除却墨家的人,便不被其他人所知晓,而墨家的人一向沉默寡言,对秘密更是守口如瓶,不论来追杀陈殇的是甚么样的大人物,也无法做到在墨家不察觉的情况下,洞悉墨家的这一条通道。 即便有所知晓,也只知道墨家有,却不知其规模走向,便好似一个虚无飘渺的猜想。 “你说的商队找到了,最近来到了巴蜀做生意。”方才见面,木匠铺之中做木工的领矩便向着陈殇说道。 “只是最近么?”陈殇向着那巴蜀领矩问道,怀疑充斥了他的脑海,却不是对着那领矩。 “这一支商队往返在西方边境与苗疆,最多来巴蜀换些锦绣,也不知有没有去关外的西域……如若去了,那才叫做行踪飘渺呐。” “有把握渗透进入么?” “不大可能,这一支商队有许多巴蜀墨家不熟悉的好手,其中更有百来中密语暗号为墨家所不知,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又偏偏不会超过三个月,怎么可能用这点时间渗透?” 陈殇稍稍思索一会,道:“那便想办法让我见到商队的领袖,怎样?” 做木工的手忽然停了一刹,锯子也割歪了几毫,地上坐着的领矩似是想要说甚么,却只将手中那块木头替换了去,半晌才道:“那商队的领袖难见,却也更加难谈妥,先前那个秦严算是个有头脑的,把商队上下治理得严明,若不是死了,恐怕墨家也吃不准这样一个商队的情报。” “但就是因为秦严有一日不明不白的死了,一支商队也化作了三支,几百种加密方式也随着分家……虽说加密方式少了,但其现任领袖愈来愈警惕,即便是秦家来收旧部,恐怕也困难了……这木已成舟的事情,原本便难以挽回,还是秦家派的人杀秦严。” “秦家尚且困难,咱们这两个做领矩的,便不要插手人家的事了。” 陈殇的眼里有着光影交杂,透出些别样的思考。 他忽然有了信心,在论战与动手两样都占到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