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当中没有多少人来往。 也是,除却些江湖郎中,谁没病时会来药铺里? 陈殇按照戏法入门里记载的用料,将调制麻醉药物的材料一一买来。 幻术么,无非就是幻觉,直接下毒容易被人察觉;但幻术的药却算不得毒药,自然不容易被发现,即便是高手也难以抵御,这便是冥教为甚么一定要幻术不可。 顺路买了些简易的伤药,陈殇便看见了李存鹤有些怪异的目光。 “你买这样多药来做甚么?”李存鹤望着陈殇,又转而望向了已然不多的钱财。 合着省下来是给你买药去了是罢! 纵马向南,一道大河横跨天地之间,于陈殇视线开始贯通无际远方,仿佛走上一万年也寻不到水发源的地方,更看不见入海处。 仿佛一切在这宏大之下,都变为了尘埃泥土,如雷涛声萦绕在陈殇耳边,震摄心神。 人在天地的力量面前,总是显得渺小不堪。 李存鹤看见陈殇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当下得意地招呼来一个以竹筏摆渡的舟子,商量好价钱后便一下踏上,裴狄与陈殇却还看着茫茫江水兴叹,是两个旱鸭子之间的无奈。 陈殇不识水性,打生下来十五年都不曾坐过船,此刻一碰上,可谓是上船晕眩下船吐,终于一天过去,陈殇也没有了走路的力气,还是让李存鹤搬到一处客栈去的。 一路上观察水路,陈殇隐隐发觉这江水好似斜斜汇去南方,想不到这样大的河,也不过是另一条大江的支流。 客店终于到了面前,一行人被陈殇买药一折腾,已然不剩下了多少钱,陈殇更是一点盘缠也不露出,只好住在客栈之中最低等的屋子里,房间之中只有三张床铺,更没有炭火一类。 好在此处较谷南州城较南了些,夜里也并如同谷南王府那一般寒冷,陈殇便将行囊一收拣,想暂且拿从死尸上搜的银子买酒。 夜里喝瓶烧酒,可以暖一暖身子,不至于被寒风冻僵。 想到此处,陈殇看向了另一侧床上的李存鹤。 这人明明是李家的大小姐,又为甚么要像他这样无家的人一般闯荡江湖,在江湖上受这样苦难?恐怕,那李存鹤心中想的也不只是闯荡,而是更深的渴望。 为甚么?陈殇疑惑着,毕竟是日后共路的同伴,有些事还是知道好。 不过现下的陈殇只想喝酒去,这疑惑也很快被抛在了脑后,有更大的一件事摆在了眼前…… 陈殇将自己行囊翻过来,一个整齐的刀口赫然出现,武器装备、师门遗物都没有被碰过,只是银子铜钱被拿了走。 江湖上的飞贼拥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遇见武林中人时要相互敬重,即便偷盗,也不能去动所有除他人钱财以外的物事,更不要去了解自己偷了谁的东西;故而除却官府、正道中人以外,几乎无人去真正杀灭飞贼这些老江湖。 只是钱财,偷了也便偷了,下次警惕些便是,真要是打起来,也并不知道飞贼武功上的本事能有多大。 这是遇见飞贼了,可称得上为陈殇的不幸,却也是大幸,至少行踪与身份不会被泄露出去。 不过钱财还是要追回来的,陈殇细细思索一会,来到客栈一楼,随意挑了一张桌子在旁坐下,望向正与账房先生用江南方言谈笑的掌柜,又冷笑了一声,道:“近来掌柜的店里挺太平阿。” 那掌柜的显然听得懂官话,又听出了陈殇语气当中故意的讽讥,当下将陈殇认作了找茬来的地痞流氓,便立即脸色一变,向陈殇大声训斥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我开客栈生意,这客栈里边发生了甚么,我掌柜的能不知道?你若是想来找事的,我客栈之中可请了几个好手来,也不怕你一个人能翻了天去!” 陈殇一面将破洞的行囊推出,冷笑着将锦衣卫千户萧云的腰牌从怀中拿了出来,向着那面红耳赤的掌柜道:“这样说,你是想要与官家的讲道理了?”说着,当下将那腰牌向着桌上一砸,三尺见方的木桌当即从中间裂开,碎落在地上。 烛火照映之下,那腰牌熠熠生辉。 那客栈的掌柜望着那腰牌,又望了一望陈殇,当下好似有一阵冰凉攀在了脊梁,又很快萦绕在了喉咙处。 蓦地里,那掌柜伸出手来打了自己一个响亮巴掌,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巴掌声响起,恨不得将自己的牙打掉一根,又向着陈殇当即跪倒在地,只是身子还不由地颤抖。 那账房先生更是骇白了面孔,喉咙之中又气流嗤嗤作响,却甚么也说不出来,当下摇着手后退,不慎被一道桌子绊倒在了酒柜上,登时“劈啪”一阵响,便有酒香浓郁而出。 陈殇望了一望那破裂的酒坛子,强忍下咽口水的欲望,又极力不闻酒味,转头向着那掌柜道:“我统共丢了四十两官银,三件极紧要的文书,若是找不回来,你整间客栈便昭狱里相见!”说着,飞起一足踹起木块来,径直打向那掌柜的头,当即砸得鲜血迸出,那掌柜的见到陈殇这样跋扈,再无怀疑陈殇便是锦衣卫一件事。 “徐秋!你给老子赶紧滚过来,你犯上大事了!”那客栈老板那捂着头,看了一看那包袱上的刀口,立即向着那后厨里喊去。 陈殇望着后厨之中走出的人。 步法轻盈,下盘扎实并不似普通人一般浮滑,是轻功步法之上的好手。 陈殇将背上长剑一横,悬在背后腰上,左手抚着剑首,坐在了一处临近烛火的椅子旁。 没有过多言语,那唤作徐秋的人便立即向着陈殇突袭而来,一道寒芒展开,原来使的双刀。 从江湖经验来看,哪里有锦衣卫自己一个人来威胁人的? 陈殇看准时机,向前矮身,右手捉住椅腿,靠背便立即向着徐秋而去。 正算准徐秋侧身躲开,陈殇将左手的长剑刹那反手出鞘,“铮”一声将其中一柄短刀斩断,却并不再深入伤及性命。 那双刀之断加以幻术药物落地,那徐秋便愣了一愣,陈殇一椅子砸在他头上,随手揪过徐秋右臂,以擒拿体术扣住关节,向着地上重重一摔,登时徐秋右肩脱臼。 陈殇长剑回鞘,冷笑着望向客店掌柜,随即一剑刺入徐秋背部,为了防止徐秋逃跑,陈殇还施了些力道,踩在剑刺入的一旁。 时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