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他昏迷了很久了……该不会?” “太师留下了一些东西在他身上……恐怕……他要做的事还很多,不会就这样死了,太师没有放过这枚棋子。” “他?” “至少太师是这样说的,你又有甚么意见?” “先前山间与云岚宗的道人搏杀,我有意在一侧看他的招数,错不了,至少是太师的传人……但说到此处却又说不通了……” “难不成这是前朝的皇亲?想来时间也对得上来。” “我原先也这样想。但太师的武功一向不传他人,更加不会传授予玄朝的后裔,即便是太祖那样的人,如若这是前朝的太子,太师不会肯传的。他看的是玄朝,但看得远远不止玄朝,但玄朝破灭与否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这一番却又是在担忧甚么呢?又有甚么能使得太师那样一位大人担忧呢?他可是千年以来笼罩在玄朝上空的长生之人,是与神话传闻相伴的奇人。” “所以他又为甚么选择了师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甚么,但作为太师……他尽到了责任,让武当护好这一位皇嗣。” 陈殇从朦胧之中隐隐看见一个小道士,向着那道人发问: “师爷,这世上真的有仙人么?太师又是怎么长生?师祖有长生的秘法……或该知道其中原理;武林中人固有因真气而延年的,但也决计无法有千年之久,太师是怎么做到的,他是得道成仙了么?” 那青年道人望了一望陈殇,转向那小道士,轻笑两声道:“师祖只是依照那方保着一口元气不散,真气的运转却还是与先前一样,却日益充沛……承载秘法的长生密卷在师祖那里,但即是他也不敢说这便是太师的路,长生密卷很是古怪,上方并不记载甚么真气搬运方法,全身上下有所变更的,或许只有师祖这一颗心了……又有甚么差别呐,只是看开了许多……” 那道人似是想要将那妙秘说出,却不知怎么表达。 道可道,则非恒道;名可名,即非恒名。 长生密卷触及了道的本质,算得上是一门最纯粹的武学,只与大道与之挂钩,又怎么是言语能够说出的? 那道人的神情又平淡了起来,不再追根溯源,只有那小道士着急。 “我还是人……忽得长生,却不知要做甚么……说到底还是修行不够,便做不到太师那样的长生。”说到此处,那青年道人向陈殇体内输入一股真气去,算是替陈殇调理好身体里残余的内伤,道:“你可听了我们说话半天,大体来龙去脉已然把握清楚了,是不是?” “啊?” 陈殇望了一望四周环境,自己并不再处于那小巷,而是到了道士下榻的地方,泥砖黑瓦充满了自己的视野。 也并不是做梦……梦也不会到这里来。 武当的人。 道观之中歇息的地方,也染着一重很浓重的香火味道,想来此处观内香客来往许多,香火很是兴旺;而又隐隐能看见一点青绿,原来是栽于观中的一株大松树,枝桠轻轻向着窗内探入,倒是无意间替陈殇遮住了照向脸上的一缕阳光。 他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道袍,正望向那道人时候,却听见那小道士抢先开口:“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血,又脏成了那个样子,可谓是恶臭难闻,观内敬奉三清,只好将你衣服换为了这一身闲置的道袍,原来那一身早便扔了……” 话未说完,一旁年长的道人往小道士头上敲了一下,道:“你这孽畜……怎么把人家的衣服给扔了?我不是叫你去找一个地方浣洗干净还给人家么?怎么这般不听话,再让我瞧见一次……呵,你师父和你,我拉起来一块打。”闻言,那小道士煞是委屈,垂下了头,低声道:“谁会洗一件血渍这样浓厚的衣服……师爷,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陈殇似是想到了甚么,望了一眼那小道士,急切四顾寻找自己那行囊包袱,也不顾自己心口的大痂,当下从床上起来走向一侧柜子去,要将那上方包袱拿过来,却“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年长道人看见陈殇这般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别折腾了,你的腿早便折了,那和尚用的是少林的降魔刀法,也不知道少林那里出了甚么变故,竟然……竟然瞧见这一般妖僧,我暗中去查,他自谷南来到巴蜀,期间奸淫抢掠四样恶行没有一件放过……我要紧些时间去与少林寺的方丈大人谈谈,同为武林正道表率,原不该是这样。” 正值一番天寒地冻,陈殇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倒在地上,当下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那道人见了伸出了一只手来,示意将陈殇拉起;陈殇看见那道人相助,愣了一愣,随后向着那道人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的年纪,原来不该这样的……倘若你是出自于我的门下……那又会如何呢?” 陈殇似是听见了那年长道人替自己的惋叹,心下有些触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终于只是笑了两声。 “前辈,咱们都是道门中人,大道之运,无情无性,有些事是自开始便已然注定好了的,天理从来不会迁就我们的想法。” 那年长道人望了一眼陈殇,眼中有了些赞许,替陈殇将行囊拿来道:“你这包袱里的东西是我看着的,从未拆开,便是一点也不会遗落了你的……但这里边怎么有这样多钱,你是不是去哪个山头抢来的?”说到此处,终于还是被那包袱之中银子金块的重量惊到,想要打开来看究竟有多少钱,却还是在陈殇面前管住了手。 陈殇“嗯”了一声,将包袱接过,问:“官家那里怎样说?” 如今这个乱世,一两个人不明不白死在郊外很是平常,若非是与官家豪绅有牵扯的,恐怕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收拾,但这和尚当街杀人未免有些过分,还将行人如同剁肉泥一样剁开,又误杀了好几个。 按理来说,应是墨家来接自己才是;再不济也该是官家将自己捉去盘问,怎么来到了武当驻点这里? 此一言问出,那道人一时梗住了喉咙,似是想要找出甚么理由…… 陈殇心中已然有了判断,望向自己断掉那条腿,眼里闪过一现即隐的阴鸷。 他无法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