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当—— 同郁舜一起跌落的, 还有那把青龙戟。 隔着很远,褚冽弘却近乎崩溃,他高声道:“皇上!!!” 对于昊周来说, 郁舜是他们的天,郁舜倒了,便意味着昊周那片广袤的天, 在面前彻底塌陷。 战场纷乱, 褚冽弘脚下发软,跌倒在了地上, 满脸仓皇之色。 他眼睁睁看着郁舜倒下, 赤金色盔甲被温月声手中的长刀刺破,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此番征战大徽前,有一日深夜,他与郁舜的谈话。 临近年关,昊周朝内便已经定下了此后进攻大徽之事。 郁舜为此忙碌得不可开交。 唯有那一日略有些空闲, 褚冽弘与郁舜, 是君臣也是好友,那日难得对坐饮酒。 褚冽弘喝多了酒,不免失言,谈及大徽之事,只说待得日后他们入了关内, 当得如何如何。 郁舜闻言,却是低头浅笑不语。 他少年得志,早早入主东宫,一生都在征战。 对郁舜而言,江山社稷便是一切。 所以他沉寂许久, 筹谋良多,所为的也就是今日这场对战。 那日他们把酒言欢,几多豪情壮阔。而昨夜之前,褚冽弘与郁舜商议国事时,却感觉郁舜眼眸深沉,目光总落在了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青龙戟身上。 郁舜一生,未逢太多敌手。 唯独在温月声手底下,他从没有赢过。 他征战多年,本性亦是好战的。 能够与这个难以匹敌上的对手再战一场,即便是战死,死在了她的手上,他也在所不辞。 褚冽弘而今回忆起来,只能想到郁舜眼中流淌的光。 伴在郁舜身侧多年,他第一次见得郁舜眼中流露出那般充满了向往,却又带着柔情,有杀意,却又带着无数复杂情绪的模样。 ……如今想来,只怕昨夜之前,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战会撞上温月声。 甚至折损她的手中。 褚冽弘思及此,到底是双目赤红,他抖着声音,强撑着道:“昊周所有将士听命,踏破大徽,为圣上报仇!” 他倏地睁开眼睛,发红的眸对上了温月声:“活捉大徽皇帝!” 郁舜战死,昊周落败。 眼下他们唯有抓住温月声,才能够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褚冽弘从自己麻木的脑袋里,所能捕捉到的唯一信息。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轰隆隆的声响。 他猛地抬眼,就看见了风沙飞扬,卷起了温月声身上的玄黑色衣裙,她手持长刀,眉眼冷淡。 而在她的身后…… 乌压压的大徽军队,踩踏着这海城外厚重的风沙,如同卷入了风沙的黑浪一样,一浪连着一浪,汹涌地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褚冽弘手中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大徽援军……到了! 海城之外,已经是混乱一片,温月声立在了这边。 看着这失去了统率的昊周军队,在大徽将士的倾轧之下,变得溃不成军。 她面容冷淡,在身后大批的援军赶到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她道: “传令下去,自海城伊始,直接攻入昊周都城。” “昊周皇帝已亡,昊周军队若有负隅顽抗者,杀!” 烈烈风沙中,那刚刚赶到的大徽大军,在听到了昊周皇帝身亡的消息后,俱是神色一震,当下高声道:“杀!杀!杀!” 温月声登基之后,并未更改年号。 而这一年,朝中大臣终是在多番商议之后,由晏陵为首,拟定了新的年号,曰——天武。 天武三年。 曾与大徽鏖战数十年,侵占大徽边疆,迫使整个大徽不得安宁的昊周,被女帝攻破。 边疆一战,耗时三月,女帝率领全军,一路从昊周海城,攻入昊周都城,杀昊周皇帝,屠那些多年侵扰大徽边疆的昊周武将。 在时隔了一百三十一年后,重新将原昊周国土,归入大徽之下。 自此,版图之上,昊周这个名字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大徽广阔的国土。 侵扰了大徽边疆数十年,残杀大徽百姓无数,令得整个大徽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的昊周,终是成为了历史。 大军大获全胜之时,消息传入了京中。 凡大徽之人,无不欢欣雀跃,无不欣喜若狂。 战胜消息传入京城时,京里还下着瓢泼大雨。 便是大雨倾盆,也抵挡不住底下百姓高涨的热情,有无数人冲入了雨幕之中,冲着皇宫的方向,高呼着万岁。 没有人比起百姓,更加厌恶战争。 然而多年以来,因为大徽兵弱,致使他们只能够别动挨打,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生活在了京中的百姓,虽没有亲自面对边疆源源不断的战火,可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就是偶尔兴起时,骤然高涨的赋税。 是家族欢庆时,突然下达的征兵令。 也是偶尔惊醒时,笼罩在心头的沉重和不安。 春天的时候,女帝下令整兵时,他们还处在了惶恐不安之中。 而今不过数月,便已经彻底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