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翾回宫的时候路过午阳大街, 还顺道叫徐衍去隆新斋买了些酸甜开胃的点心给相思,她一到夏日就没什么胃口,贪凉贪冷食, 很容易生病, 偏又是个挑嘴的,宫里的大小厨子她都吃腻了。 他说寻几个民间的厨子给她, 她不要,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不是好事情。 如今刚免了赋税,国库也不充裕,她多次提倡俭约, 自己也该做个表率。 李文翾深知她这个人瞧着怯弱,实则有主意得很,很执拗,只得作罢。 夭夭倒是很像她, 挑剔,娇气, 难养得很。 但谁让他甘之如饴呢? 小孩子真的长得很快,夭夭都已经会走了,咿咿呀呀地叫父亲和娘亲,还不会叫父皇和母后,太拗口了学不会。 不过阿鲤倒是迟钝很多,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愚笨一些。 虽还远远未到开蒙之时,但他已经替他们物色好了老师,无论如何,多些学问傍身, 总不是坏事,到时候阿鲤和夭夭,可以一道读书习字,比他小时候伶仃无依,不知道要好多少。 相思总怕他对阿鲤太苛刻,但自己孩儿,哪有不心疼的,若阿鲤不是储君的料,他自然也不会逼他去。 不过小孩子嘛,开窍晚也是有的。 为人父母,总是不愿意轻易给孩子下结论的,左右他还年轻,再为国事操劳几十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几日没见,他甚是思念妻子和孩子。 可大步踏进凤仪宫,阖宫的人都垂着头,有些胆小的,甚至下了跪,全是一副瑟缩安静的模样。 他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沉下来,呵斥一句:“徐德万!” 徐德万正好从宫外一连步地跑过来,呼哧喘气道:“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皇后呢?”李文翾还未踏进殿内,可却已经有了直觉,他目光看着殿内,祈祷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显然天不遂人愿,徐德万斟酌片刻,苦笑道:“陛下不在,朝会上几个大人联名启奏要娘娘给陛下选妃纳嫔,广置佳丽,娘娘……娘娘说心绪不宁,去慈安寺进香了,说要清修几日,还说……” 短短几句话,徐德万不敢说得太直白,但李文翾已然全明白了,顿时一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沉声问道:“说什么?” “说小殿下和公主她都带在身边,不会打扰陛下清净的,陛下也不必去寻,娘娘清修完了,自然就回了。” 什么屁话! 李文翾满肚子骂就在嘴边,硬生生憋回去了。 他大步进了内殿,殿内空无一人。 又去侧殿,往常好几个嬷嬷和宫女轮番守着,如今只有个洒扫的宫女在擦地,见了他,惶恐跪着,似乎也知道他此刻必然极容易动怒。 李文翾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诸般心绪涌上心头,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口血就要当场喷出来,他扭头诘问徐德万:“为什么不跟着?就让她自个儿折腾?” 徐德万委实觉得冤枉,也跪了下来,小声辩解,“陛下息怒,娘娘不让跟,奴婢让春久跟着了。” 他不敢说,其实娘娘本不打算带小殿下和小公主的,只是他自作聪明,想着靠殿下和公主留住娘娘,等陛下回来了,自然许多事都好商量的。 可娘娘这次怕是真的铁了心不想糊弄过去,这是要逼陛下给个决断的意思了。 春久如今虽然还是不大爱说话,但做事比从前已经牢靠很多了,也镇得住下头人,能替娘娘分忧。 他留在皇宫,也是怕旁人哄不住陛下。 其实他心里也忐忑,虽说陛下心里十分着紧娘娘,可历朝历代断没有皇后敢这么逼迫皇帝的,若陛下真的动了怒,不给娘娘台阶下,岂非良缘尽毁? 是以徐德万不敢多说话。 李文翾真是要气笑了,很好,安排得都很妥当,唯独把他撇下来。 真好。 都他娘的是吃饱了没事干,管他生几个孩子来了。 真他娘的有种。 李文翾怒火攻心,几欲控制不住。 慈安寺…… 慈安寺! “备马!”他吼道,“愣着干嘛,我叫你备马!” 那慈安寺原本是叫广安寺的,供的是圣母碧霞元君,民间也叫送子娘娘。 皇后早先去拜过,恰是那一回,遇刺了。 相思一手策划,倒害得寺庙上下惶恐不已,相思怕因此断了寺庙香火,后来赐了门匾,赐名慈安,言说突遭凶险,幸得圣母娘娘庇佑,因而才安然无恙。 算是全了寺庙的名声,安抚了僧众的心。 后来生下龙凤胎,相思顺势开恩天下,减免了赋税,李文翾回朝后亦再次大赦天下,如此一来,慈安寺更是声名远播,不少怀孕的妇人和求子的夫妇,都会不远千里来拜,一时之间几乎要踏破门槛。 寺庙感念天恩,甚至给皇后塑了神像。 可是无论如何歌功颂德,相思险些怀着身孕出事,却是真的,旁人都只看她遇难成祥,可李文翾却知道,自己没能陪在她身边,一直是她的遗憾,也是心病。 人一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哪怕他陪她再久,在一些重要的事上却缺席,她嘴上说着不怪他,心里恐怕却还是有芥蒂。 偏朝臣又在子嗣的事上给她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