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治大惊,他先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可能性,只是别人说来,和从狐仙的口中听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狐仙通晓万物,它说的……
李治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对着武媚娘怒目而是,然而武媚娘却一下子痛哭出声,她从李治的怀里挣脱开来,不管不顾要往柱子上撞去,被李治拦了下来,李治本就体弱,武媚娘这结结实实一下子撞在怀里,把他痛得也是够呛。
只是这时候李治顾不上追究,反而心有余悸,拉着武媚娘责问:“朕不过是问你一句,你怎么就?!”
武媚娘也哭得满面苍白,她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竟然怀疑臣妾会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是臣妾今日不以死明志,恐怕陛下以后心里永远都埋着一根刺!”
李治自然也舍不得失去这个千娇百媚的武媚娘,他皱着眉按住了情绪激动的武媚娘:“狐仙这么说了,朕难道问一句都不行?”
仿佛是为了回答李治的话,天幕上的狐仙再度开口:“但这种说法最早见于新唐书,而新唐书不是当时的史官编写而成,其中也有几个疑点,第一,武媚娘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留下这个深受皇帝宠爱的女儿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比诬陷王皇后更划算么?第二,当时武媚娘从进去到发现小公主之死时间很短,那么短的时间内,她要怎么避开那么多双眼睛,杀死小公主再嫁祸呢?第三,王皇后也不是个无名之辈,她身后可是王家,以王家的权势,若是武媚娘真的只是诬陷王皇后,没道理王皇后一败涂地。”
这三个疑点一条接一条地抛下来,砸得李治晕头转向,他再看武媚娘时,眼神里面就带了一点儿愧疚,他伸手去拉武媚娘:“媚娘……”
但向来温柔小意的武媚娘一扭肩膀,再也不肯理会李治:“陛下既然怀疑臣妾,就干脆赐死臣妾,为王皇后报仇好了!还有那李忠,也是陛下的好儿子,陛下干脆也把太子废了,让王皇后的儿子李忠做回太子,岂不是更好?”
李治的表情越发尴尬,他在武媚娘后面搓了搓手,有些没地方放,只好尴尬地收回去:“媚娘,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太子的废立乃是大事,其能够随意为之?再说了,朕就是说了那么一句话,你要是揪着不放,不是怪朕?”
听出来皇帝的尾声里面已经多了一点儿不悦,武媚娘见好就收,抽抽噎噎侧过了半边儿身子,叫皇帝能够看见她梨花带雨的面庞:“陛下怎么能够说媚娘怪您呢?媚娘就是死了,也不忍心怪您的!只是,只是媚娘觉得委屈,媚娘对陛下的一片心意天地可鉴,陛下居然能够因为一句话……”
李治看见武媚娘那带着晶莹泪珠的娇艳面庞,早已经将先前的不快丢到九霄云外,他立即扳过武媚娘的肩膀,使她面向自己,柔声哄道:“媚娘,朕错了,朕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啊,朕绝不轻易怀疑你!”
他们两人好一番花腔,狐仙却没有继续给这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时间,它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武媚娘不一定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但这也不代表武媚娘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王皇后倒台之后,她的儿子李忠,也是原定的太子没多久也被废黜,而最大的赢家就是武媚娘,武媚娘不禁自己登上了皇后的位置,连她生的儿子,也成为了太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不止于此,李治年少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到了中年之后,头风病发作得更加频繁,几乎到了不能够做事的地步,这个时候,李治便将自己的权柄分了一部分给武媚娘,也就是所谓的二圣临朝。武媚娘身为皇后,帮助李治起草诏书,共同处置大事,称得上是权倾朝野。而对于自己的敌人,武媚娘也从来不曾手软。”
“这就要说到,李治那道没有发出去的废后诏书了。”
废后诏书!
武媚娘和李治的眼神同时一变,两人还来不及对视,忽然听见了一道癫狂的声音:“陛下,你听见了吗,连狐仙都要你废了皇后!废了皇后,让这江山回到您的手里!”
上官仪的声音在安静地夜里听起来分外嘶哑,几乎是让人听着就毛骨悚然,李治和武媚娘齐齐看过去,武媚娘暗暗咬牙: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敢说?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厌胜之术,这上官仪居然这么大胆,敢来陷害她!
最可恨的……
武媚娘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不动声色把眼底的恨意掩盖下去:最可恨的,是皇帝居然信了上官仪,真的拟了那废后诏书!
若不是她来得及时,那废后的诏书发出去,还有她武媚娘翻身的机会吗?
武媚娘紧紧攥着拳头,眼神盯着李治的脚尖,忽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握住,她一抬头,对上了李治相当复杂的眼神。
武媚娘愣住了,这一次,她似乎是在李治的眼神里面,看见从来没有见过的……猜忌?
武媚娘悚然一惊。
无数慌乱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明明李治从来都是那个好哄的皇帝,每次只需要她轻轻哭两下,李治就什么都答应她,无论王皇后和上官仪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李治都没有用这样猜忌的眼神看过她!
武媚娘此前并非没有考虑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毕竟她分走了皇帝的权柄,无论是个多么无能的皇帝,这么多年培养的,关于权力的本能都会让皇帝发觉不对。
可绝不是现在!
武媚娘心里惊慌,面上却越发柔弱悲伤,她惨然看了李治一眼,神态凄凉:“陛下,明明媚娘是为了您,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诲,以女子之身,妄议朝政,可是现如今,陛下竟然要为了上官仪的无稽之谈,责怪臣妾吗?陛下,您……”
武媚娘泪眼朦胧,已经看不清李治的表情,她哽咽着摇头,孤注一掷:“您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