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是个十分适合出行的好日子。花氏因为身体孱弱,血气不足,早起会犯头晕之症。她每日是必须睡到完全睡饱,起来后再靠上一刻钟的。今儿为了见素未谋面的夫婿,花氏特意起了个大早。哪怕被人半抱着继续假寐,她眼前依旧一阵一阵的泛黑。丫头婆子给她吃了几粒补气的药丸,脸上依旧惨白无一丝血色。“再上点胭脂,”许是因为起得太早,已经超过了花氏平日里能承受的最早时候,此时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就算身边伺候的人都瞧不下去,“唇色再点的红些。”丫头婆子们一通忙活,可算是把自家主子给收拾出个人样儿。花氏捂着胸口几次干呕,起得太早了,心里直犯恶心。被人半抱着半架着给扶上了马车,她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便又闭上了眼睛。身体是难受的,花氏的心里却难掩雀跃。许是心理上的愉悦压过了生理上的难受,随着马车跑起来。渐渐地,她也不感觉到难受了。“妈妈,你注意点护着我的头发,可别乱了。我小睡一会儿。”花氏靠着软枕躺了下来。自个儿这会儿不乐意动,让奶娘替她护着头发。奶娘自然是尽心尽力,这头发梳起来可繁琐了。几个人花了个把时辰才弄好的。“奴婢省的,主子睡吧。”说起来,花氏对于自己这个夫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废太子已经被贬为庶人,但这个庶人跟一般庶人可不同。皇帝既然还关心废太子的婚事,就证明皇帝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哪个父亲当真不顾子嗣死活?花氏由此推断,废太子早晚会恢复中宫嫡子的身份。届时就算不能重回太子之位,也高低得是个王爷。那她就是妥妥的王妃。要知道,在参与选秀之前,花氏可从来没敢妄想王妃之位的。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是清楚的。她这个破身体,一直都是有病的,治不好,先不提。就说一般女子该有的葵水她都是没有的。几年前还小,家里人虽着急却还盼着她迟些回来。然而等她十六虽了还没动静,花家人便意识到不对劲了。后来特意看了大夫诊断才知道,她就是书里说的石女。花家花了大价钱隐瞒这件事,除了父母爹娘,就只有花氏亲姐妹俩知晓。为了隐瞒,花家主母甚至毒哑了那个替她看病的大夫,千叮铃万嘱咐,绝对不允许旁人提及这些事。但她这个情况,只要将来嫁了人,早晚会被夫家发现的。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家里爹娘心疼她,有心让她低嫁,寻一个才能中上的寒门子弟成婚。这样,家里爹娘会替她管着夫家人,她这辈子就都能继续高枕无忧。但花氏不愿意。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官家姑娘,凭什么下嫁给泥腿子?寒酸的人家养得起她么?她吃一顿金丝燕窝都得三两银子,一双鞋子都得百两银子。寒门子弟给她提鞋都不配!花氏一意孤行地报了选秀,也不在乎自己没有葵水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反正家里会替她遮掩。果然,她选秀是选对了。虽然长途跋涉的路上差点送了她半条命,但还不是天降馅饼掉到她的脑袋上?皇帝亲自赐婚,将她赐给了中宫嫡子萧衍行!这板上钉钉的婚事,可不容抵赖的!废太子这么个潜力股被她给摊上了,这就是老天爷都在弥补她。她势必要把握住的!马车吱呀吱呀在山道上走得不算快,为了顾念花氏孱弱的身体。这马车不是在跑,只能说是在走。她们辰时出发,愣是将三刻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人到了临水寺门口,花氏还花了半个时辰整顿妆容。等她从马车上下来,都快都午时了。求见的消息递到寺庙后院厢房,萧衍行正在用膳。天越热,萧衍行苦夏的症状便越严重。今儿从早到现在,只早膳用了些吃食,午膳就吃了几筷子便不动了那么老高的个头儿,吃这点怎么行?赵师傅为了叫主子爷能多吃点儿东西下去,把素斋都琢磨出花儿来。可惜还是不顶用。爷苦夏这毛病,由来已久。听说花氏过来了,果然主子爷又放下了筷子。漱了口站起身,他起身去了后院的竹林:“让她去竹林等着。”花氏曾预料过很多次未来夫婿会长成什么模样。必定是俊美多情,才华横溢。但却从未想过一个男人能好看成这样。仿佛仙人乘风而来,那一刻花氏差点因心脏跳的太快而厥过去。哪个少女不慕艾?哪个少女不曾怀春?花氏便再是被娇养得目中无人,情窦初开时也是倾慕过别家俊俏公子的。她曾有幸受赣州州牧夫人的邀请,去州牧府上参加赏菊宴。州牧府上就有个俊美逼人的三公子,惊鸿一瞥,花氏整整做了三年的美梦。如今见到真正的天潢贵胄,她才惊觉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爷,”只这短短一个照面,直接将花氏的头昏之症给治好了,“妾身,见过夫君。”花氏的蹲礼不伦不类的。因为幼年身体孱弱,花氏根本就没学过规矩。她如今这规矩还是送亲途中,宫里的嬷嬷教导的。不过花氏的身体实在是经不住劳累,她也只学了个把式。下盘不稳,蹲不住。萧衍行也没有故意为难她,抬抬手便让她起身了。萧衍行此次会见她,主要是为了让花氏消停些。若非送亲的人还没走,他自然不必理会区区一个花氏。正是因为花氏上蹿下跳的折腾王姝,会有曝露王家的风险,萧衍行不得不出面让她老实下来。事实上,无论是当初的梁氏、林氏,还是如今后宅的那些女眷。所有人哪怕内部再怎么看不对眼,小打小闹可能有,却没一个人敢真的去真的动王姝和当初的温氏。只因这些人心里都清楚,王家和温家对主君的重要性,她们除非是疯了,否则等闲不敢去挑战主君。只有这个花氏,不明就里!不分轻重!不知死活!几次地挑衅王姝,妄图把王姝推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蹿下跳的借送亲之人的手替她压制住王姝,替她争宠。萧衍行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萧衍行端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明媚的光透过树叶落到他身上,形成一道亮眼的光斑。他直接质问了花氏,谁允许她对他的人动手。花氏还沉浸在自己竟然嫁给了这样的神仙人物的窃喜中,突然被冷冽的质问给打得措手不及。她孱弱的身体颤了颤,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从小到大,旁人连大声跟她说话都没有,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夫君给劈头盖脸地一顿呵斥。这冷言冷语的态度仿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