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 院中一片漆黑寂静。宝扇已经躺在软榻之上,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传来响动。整个院落, 唯有木门前放置着一盏提灯, 烛火昏黄,是用来为晚归的董一啸照明道路。听到门外的动静,宝扇心想, 大概是董一啸回来了。即使备有提灯,宝扇仍旧担忧, 夜色昏暗中,董一啸看不清道路,会因绊倒在地受伤。 宝扇披着薄衫,掌心紧握一提竿,竿子末端坠着一盏轻纱制成的灯笼,朝着大门走去。 还未看清楚董一啸的身影,鼻尖便萦绕着扑鼻的酒意。宝扇加快了步伐, 脚步匆匆地赶到董一啸身边。她素白的手掌微扬, 轻纱提灯微晃,将董一啸酒意醺然的模样,映照地清清楚楚。 “爹” 宝扇的轻呼声中,带着嗔怪,但她本就不擅长发火,连责怪的语气都是软绵绵的, 而且转瞬即逝,嗔怪过后便是柔声的关切。 “厨房里还温着粥,我去盛来一碗,是莲子百合粥,滋补养身呢。” 闻言, 董一啸却拧紧眉峰,连声拒绝:“莲子百合粥,那是女儿家才喝的东西,我不用。” 宝扇搀扶着董一啸,往寝居走去。董一啸虽然意识混沌,但行走的力气还是有的。因而,凭借宝扇单薄的身子,还能帮助一二。 只是董一啸微睁着双眼,看清楚宝扇要将他引导的方向是寝居,便不肯再向前走去。董一啸指着另外一条道路,粗声粗气道:“去柴房” 宝扇只能调转方向,带着董一啸去往柴房。 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乌黎便睁开了眼睛。两只异瞳,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熠熠生辉的宝石,一动不动地看向来人。董一啸生的高大,又走在前面,足以遮挡住宝扇全部的身影。但乌黎还是望见了那颜色素雅、时时带着清浅香气的衣角。 被安宁郡主府上的门房,肆意羞辱了一番,使出去的银钱也打了水漂。这如何不让董一啸迁怒到乌黎身上。柴房昏暗无光,唯有皎白的月色,仿佛在房中镀上了银色光辉。四周都是堆放的光秃秃的树枝、木棍但如此灰扑扑的景象中,乌黎的双眸越发明亮,宛如上好的珍宝,镶嵌在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蛋上,足以令人神情恍惚。 但看着这张脸,董一啸丝毫没有心潮起伏,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安宁郡主府,门房满是嫌弃的语气。 “讨人欢心” 酒馆中胡姬的舞蹈,倾倒了在场众人。那嘈杂的议论声,亦同时在董一啸耳旁回荡。 “胡姬跳舞,本就是为了讨人欢心。” 董一啸将怀中的胡姬衣裙,扔到乌黎面前。缀满亮片的衣裙,在朦胧月色下,闪烁着晃眼的光芒。乌黎盯着面前崭新的胡姬衣裙,目光沉沉,身子没有动作。 董一啸摸出腰间的长鞭,顾忌到宝扇还在身旁,那长鞭没有打到乌黎身上,而是挥舞到堆砌起来的柴火堆上,噼里啪啦作响,足以起到震慑的效果。但乌黎瞥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舞裙,仍旧没有动作。 乌黎聪慧,无人特意教导,便能听懂简单的中原话一事,董一啸是知道的。因此董一啸手握长鞭,指着地面的衣裙,命令着乌黎:“换上它” 听到这句话,乌黎耳尖微动,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乌黎平静如水,面容上没有丁点被长鞭震慑的畏惧,董一啸恍惚记忆起,如今的乌黎,和他在荒漠中捡到的乌黎,没有丝毫差别。 即使忍受过荒漠饥渴,蛮力驯养,乌黎从未像其他的奴隶一般,有过俯身屈服。 董一啸心中怒火更甚,他在乌黎身上耗费的精力与银钱,是其他奴隶不能与之比较的。而因为这双异瞳,无人肯买走乌黎。如今,除非乌黎性情温顺,能甘居人下,才有可能为董一啸换来银钱。可没想到,乌黎竟然是块硬骨头 长鞭再次扬起,董一啸这次对准的,不是旁边堆积的树枝,而是乌黎的脊梁。董一啸深信,再硬的脊梁骨,在累累伤痕下,也不得不弯腰俯身。 “爹” 宝扇绵软的声音,阻止了董一啸挥鞭的举动。 宝扇美眸微动,轻轻打量着地面上的舞裙,声音弱弱:“这是胡姬的衣裙” 见董一啸颔首承认,宝扇接着说道:“乌黎是男子,怎么能穿女子服饰。爹若是想让乌黎换上胡人的服装,便取些胡服来。” 董一啸心道宝扇天真无知,不明白他此举的深意,便沉声解释道:“我要乌黎穿的,正是这胡姬的衣裙。酒馆中,胡姬以异域舞蹈,讨得众人的欢心,赢得满堂喝彩。乌黎脊背太直,该是学会穿上胡姬的衣裙,学学胡姬讨人欢心的把戏了。这衣裙不脏不臭,是我从胡姬手中买来的,从未有人穿过,乌黎怎么就穿不得” 这番话语说得字字清晰,董一啸不知道乌黎能够听懂多少,但总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董一啸看着乌黎,朗声道:“我不仅要你穿衣裙,还要你学会讨好。” 董一啸将黛眉紧蹙的宝扇,拉到身前,出声叮嘱道:“爹在乌黎身上,耗费了太多银钱,却连回本都成了奢望。乖女儿,今日,便由你先向这卑贱奴隶讨些利息。” 宝扇哪里做过这般蛮横的事情,弱声向董一啸诉说着自己的为难。 “爹,我不成的,不成的” 董一啸素来炯炯有神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嘴唇甚至发着颤儿:“爹都是为了生计,宝扇,你向来听话,莫要叫爹为难。” 自从宝扇记事以来,董一啸从来是强硬的,未曾向谁低过头。如今董一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