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山抬起头, 看到浓厚的乌云,似海中波涛般翻滚而来。眼瞧着雨势将近,沈云山神情镇定地指挥众人:“将枝头的棕榈叶摘下, 省得淋湿了衣裳。” 众人应和着, 王伯放缓了牛车的速度。沈刘氏同李冬然姐妹两个,摘下小船似的棕榈叶, 顶在脑袋上面, 充当遮挡雨水的斗笠。沈云山长臂微伸,便从枝头扯掉一枚棕榈叶子。 听到身旁带着苦恼的娇哼声,沈云山转身看去。只见宝扇学着众人, 依葫芦画瓢似的去攀折棕榈叶。她扬起手臂, 长袖随着她的动作, 而缓缓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晃眼的肌肤。在这阴沉无光的黑夜中,宛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葱白的手指,握住那绿盈盈的棕榈叶的根茎末端,想要将它取下。只是, 尽管宝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棕榈叶子却纹丝不动, 仍旧安安稳稳地停在枝头。宝扇面露窘迫,脸如丹霞红玉, 绯红艳丽。她纤细秾丽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安。 沈云山虽然是书生, 但他自幼跟着沈刘氏,在乡野之中长大。平日里见识过的姑娘,多是身体康健, 能操持家里家外的。即使性情娇纵如李秋然,也有些气力。哪个女子如同宝扇这般,身子又弱又软,连片叶子都摘不下来。 看着宝扇那般手足无措,娇弱不堪的模样,若是无人帮她,便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折不下半片棕榈叶子。 沈云山抬起手掌,将宝扇纠结许久,仍旧未曾摘下的棕榈叶,轻轻掐断根茎。那色泽青翠欲滴的叶子,便飘落在宝扇手中。 “多谢云山表哥。” 宝扇柔声道谢。 沈云山紧蹙的眉峰,还未舒展开来,正要教导宝扇几句,这般柔弱的身子,日后离开了他和沈刘氏,该如何过活。宝扇以后,需要多养护身子才是。 只是,当沈云山看向宝扇时,才发现宝扇眼眸中闪烁着盈盈水光,心中不禁哑然。 若是他没有帮宝扇,这柔弱的表妹便要被一片叶子逼哭吗 虽然沈云山不愿意相信,但看着宝扇欲盖弥彰,轻轻地眨动眼睛,试图将双眸中的水光消去时,心中不禁轻声叹息。 当真是弱不禁风,性子软绵。 宝扇身子纤细,棕榈叶几乎将她整个人遮掩其中。风起,树叶哗啦啦作响。雨水落地无声,只留下豆子大小的深褐色痕迹。 李冬然指着牛车上的宣纸,惊呼道:“沈大哥的宣纸,要被雨水打湿了” 宝扇美眸微转,她购置宣纸时,书舍老板将宣纸用草绳捆好后,又递给宝扇一张油纸。用油纸包裹,这些宣纸便免于被雨水打湿。只是如此这般,又怎么能证明她这个孤苦无依的表妹,待沈云山情意真切呢。 宝扇将发髻上的棕榈叶子取下来,放到宣纸上。雨滴顺着棕榈叶的叶片脉络缓缓流下,却再也没有像刚才那般,将糯米色的宣纸浸湿。 沈云山却并不欢喜,他看着被雨水打湿衣裙的宝扇,声音发冷:“胡闹” 此时王伯已经驾着牛车,远离了那棵棕榈树,哪里去寻找质地坚韧,能遮挡风雨的叶子。 额边的青丝,紧贴在宝扇白皙的肌肤上。她眼眸仿佛被雨水刷洗过一般,清澈见底。因为沈云山的责怪,宝扇身子瑟缩,眼底满是委屈。她软了声音,怯生生地道:“云山表哥我好冷” 沈云山冷冷地觑她一眼,手指解开身上的盘扣,将外袍披在宝扇身上。 手臂旁,传来温热的触感。宝扇转身看去,便见到沈云山揽着她,让她倾倒在自己身侧。沈云山抬眸,看着自己掌心的棕榈叶子,能勉强将两人包裹其中,心头暗道:还好他摘的棕榈叶子足够大,不然 坐在对面的李冬然,便眼睁睁地瞧着宝扇和沈云山相互依偎,共撑一片叶子,颇有些风雨同舟的意味。但明明是这般亲昵的举动,却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无论是沈刘氏,或是身为外人的李冬然,看着沈云山不带半分情意的半拥,周身的君子风范,也无法脱口而出,两人之间太过亲近。若是说出了这般言辞,便是污了沈云山的名声,恶意揣测他借躲避雨水的机会,以亲近宝扇。谁都知道,沈云山做不出这般的事情。 但李冬然攥紧手指,心中暗道:只是避雨而已,不必靠得这般亲近的。纵使沈云山不为宝扇遮挡雨水,也无妨的。最多最多是宝扇淋湿了衣裙。可村中的哪个农女,没有被雨水淋湿过。 李冬然转身看向,被棕榈叶子遮挡、而免于被雨水打湿的宣纸,神色黯淡。她心中想着,莫不是因为宝扇保护了沈云山的宣纸,沈云山才护着她呢。李冬然手指微动,想着不过是挡雨而已,她也可以的 冷风夹杂着雨滴,裹挟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李秋然打了一个喷嚏,李冬然快要碰到棕榈叶子的手指,顿时僵在原地。李冬然将手掌放回两膝前,将并不崭新的衣裙,攥出了褶皱。 此时的李冬然,心底分外失落,只因她明白,她不能摘掉头顶的棕榈叶子,以此向沈云山证明,她也爱惜那宣纸。若是衣裙被打湿,回到李家,定然要遭到一顿臭骂。李母会唉声叹气地责备道,家中衣裳本就不多,有两件衣裙刚刚浣洗过,哪里还能拿来多余的给李冬然换洗。 到了村头,李冬然姐妹跳下牛车。 李秋然跑到屋檐下,很是嫌弃地抖落着身上的雨滴,朝着还愣愣地看着牛车的李冬然喊道:“瞧什么呢,还不快去拿衣裳,我快冷死了” “哎。” 李冬然垂着脑袋,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