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怪就怪在如今证明程不识参与刺杀的唯一证人就是那个越权的卫士令。程不识本人并不知道卫士令打着他的名号与李广沟通——因为他在刺杀发生的前一周就不再担任长乐卫尉一直,而是准备接替魏尚成为云中郡守。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被扯进来的李广…… 即便是现在回忆起审讯李广的过程,赵禹都忍不住脸部一抽。 你很难想象这么个情商与政商都趋近于零的家伙居然给皇帝守了这么久的大门——而且还未出过大乱。 或许正是这种成绩给了李广疏忽大意的绝妙底气。 抑或是在吴王叛乱时,他作为皇帝的近臣而未得到领兵打仗的机会让他下意识地怠慢起本职工作。 无论是从哪点来看,这都是个一言难尽的人。 而正因为牵扯其中的都是一言难尽的存在,所以才让刘启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 “太子不是手部受伤吗?怎么只是昏迷不醒了几日就成性命垂危了。”宣室殿的偏室里,刘启坐在刘瑞的床边,面色阴沉地吼道。 而在他的左手边跪着一群汗如雨下的太医。 为首的太医令在刘瑞受伤后就没离开宣室殿,几乎是尽全部的力气保住刘瑞的命——亦或是说保住自己的命。 然而这时的医疗水平处于一种忽上忽下的玄学状态。 你说它厉害吧!戚夫人被制成人彘后还能挣扎到吓病惠帝。 你说它薄弱吧!对于刀伤,无论是用药还是拿铁去烫,最后都是自求多福。 所以在太医令为刘瑞处理完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刘瑞在当晚发起高烧,伤口也随之恶化。 刘启的视线转移到跪在前头的太医令身上,后者感到来自皇帝的压力,于是抱着“吾命休矣”的绝望说道:“这,这种外伤处理起来无非是煎水清洗,丸药熬服。若是碰上流血不止的情况可以使用烙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最终还是听天命。”太医令的脖颈处全是冒起的鸡皮疙瘩,可他既在这个位子上,就得顶着皇帝的怒火说出一些不讨喜的话。 否则按照皇帝的尿性,一定让他比实话实说死得更惨。 沉默。 沉默是这间屋子里最常见的氛围。 解释完的太医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上头的皇帝便冷冷问道:“朕要你把太子治好,你却让朕听天由命?” “所以你这太医令到底是怎么当的?” “朕的身边怎会有你这样的废物。” 气疯了的刘启也顾不得皇帝的形象,直接把太医令踹翻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滚了一圈的太医令膝行到刘启面前不断磕头,地上很快留下血污。 “带下去,别让他在这里哭丧。” 宦官令赶紧让身强体壮的小黄门将还在求饶的太医们堵了嘴给拖下去,然后看着怒意消退,满脸悲哀的刘启轻声道:“陛下,椒房殿那儿还要瞒下去吗?” “怎么,你也觉得太子不行了?”刘启那满是阴霾的眼睛看向宦官令,后者立刻心惊胆战地回道:“奴婢怎敢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 “……皇后在问太子的事?” 宦官令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长信宫那儿也在递话,怕是瞒不过太皇太后了。” 皇帝遇刺后还能接见各个重臣,但太医却在宣室殿里出不来。长此以往,谁都能从中窥得一丝真相。 更别提参与调查的还有北宫的重要臣子。 而在得知刘瑞受伤,命悬一线后,这群在一个月前还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初次尝到一落千丈的滋味。 但比这种滋味更难忍的是旁人的目光。 那种纠结又怜悯的目光加重了北宫官吏的焦虑。 尤其是受刘瑞重用的文党,汲黯,张汤,以及颜异等人。作为太子的心腹,一旦刘瑞英年早逝,他们作为前任太子的重臣也很难服务于下一任太子……除非那是太子的亲兄弟且还未发展自己的势力。 “陛下……还有精力培养下一个太子吗?”北宫里的压抑气氛让不少人都难以呼吸。借着一个难得没事的休沐日,颜异找到满脸疲惫的文党,苦笑道:“文兄,咱们的仕途……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皇帝遇刺后,不仅是宫里的嫔妃,就连那些已经封王的皇子——包括被薄皇后抚养长大的刘越刘寄都进了内官狱,即便是被证实与刺杀一事毫无关联也没得到皇帝的赦免,至今都被关在那儿。 而与嫌疑较小的皇子相比,栗姬和程姬的儿子无疑要凄惨很多。 据说为了审出点大料,皇帝特许对这几位皇子的亲信上重刑,几乎是把年长皇子的势力清洗了一半 不仅是宫婢官吏,就连那些皇子的外家也都一一入狱,把诏狱挤了个水泄不通。 而在那进入诏狱的外戚里,栗姬的哥哥栗卿是被特别关照的那个。 栗卿,栗卿。 仅凭名字就能看出其父对儿子的期待。 然而他的出身不高,为官也马马虎虎。如果不是妹妹得到刘启的宠爱又连生三子,栗卿想进权力的中心怕是得到下辈子才有些可能。 也正因为有过这种轻易获得的万人追捧,所以在栗姬失宠,刘阏于去世,刘荣刘德也渐渐变得平平无奇后,栗卿才会如此不甘,最后演变成对刘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