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铜钟。 宫人掀开朱红猩猩毡帘,垂头迎沈鸾进殿,洪太医紧随其后。 不知沈鸾何意,只静静立在一旁。 绿萼端来漆木茶盘,里面是一个官窑五彩小盖钟,伺候沈鸾吃茶。 吃茶毕,沈鸾方抬头,染着蔻丹的指甲轻倚在引枕上“我记得有一种金创药,最是能化瘀血解毒的。” 沈鸾会知道这个,还是多亏裴煜。 那金创药药效虽好,然洒在伤口上,却如刀绞一样。若已是皮开肉绽,那便更像是酷刑。 沈鸾也是那回见裴煜用了,才知晓原来话本中所说的“杀猪一样的叫声”,竟是真真存在的。 裴煜只用过一回,再也不敢用第二次。 洪太医面色微凛,试图劝说“医者仁心,五皇子” 沈鸾“一千两。” 洪太医当即正色“医者仁心,五皇子若是知道,定会感激郡主。” 今年的冬格外的冷,前儿太傅受了风寒,南书房停学几日。 裴衡近来忙,裴煜又在军营,转眼宫中只剩下沈鸾一人。 宫内待着无趣,且近来不需上学,她越性回家住几日。 朱轮华盖八宝香车早早候在宫门口,绿萼站在车前,小心翼翼搀扶着沈鸾上车。 沈氏得知她要来,早早在沈府门前等着,翘首以待。 沈鸾刚下车,遥遥就看见玻璃画圣寿无疆纹挂灯下站着的母亲。 她亲热迎了上去“天冷,母亲怎的站在此处” 她皱眉,“若有下次,我再不事先告诉母亲了。” 沈氏拍拍她的手,如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关怀备至“母亲不是想早日见到你吗” 沈氏弯唇,又唤了绿萼前来,细细问了一番。 譬如郡主在宫里住得怎样,一日吃的什么,平时念书可有懈怠。 沈鸾双耳起茧,捂着耳朵喊委屈“母亲这是想我了,还是想绿萼” 她撇撇嘴,“我人就在眼前,你不和我说话,偏和绿萼说。” 沈氏被逗乐,睨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若我真问了你功课,你肯定恼我,不定日后就在蓬莱殿长住,不回家了呢。” “母亲尽胡说,卿卿哪是这样的人。何况先前我想回家,母亲还不肯。” 沈氏笑剜她一眼“你可别,若真住家里头,待你入宫上南书房,估摸已是日上三竿,姚太傅早回了家去,你才慢吞吞起身。” 母女俩有说有笑。 沈府别致,曲径幽深,覆着皑皑白雪。 园子红梅如画,偶有雀儿停在树梢。 沈鸾望一眼,遂想起自己宫中还有一只鹦鹉,她挽着沈氏的手讲给她听。 “那鹦鹉是裴煜秋狝在密林带回的,可惜笨了点,中庸都不会背。待哪天它会了,我再带来给母亲瞧瞧。” 沈氏笑着道了声好。 思及秋狝,沈鸾蓦地又想起前兵部尚书一事,她对陈家实无好感,然对那舞姬声音肖极自己,却实在好奇。 “母亲知道吗那舞姬的嗓子是吃了药,才变得那般模样。那药据说南海就有,父亲之前也去过南海,母亲,你可听父亲提过这药母亲、母亲” 沈氏不知何时,一张脸血色全无。 沈鸾一惊,急得唤人。 沈氏好似方回神,她扶着侍女的手,勉强站稳身子“母亲、母亲无事,卿卿别担心。” 沈鸾不放心,仍让人唤了太医前来。 幸而无大碍。 因这事,沈鸾一天忧心忡忡,寸步不离,早将那药一事抛在脑后。 恰逢沈廖岳今日军中有事,不得回家。沈鸾守了母亲半日,至晚间方回了自己闺房。 不想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沈氏也跟着来。 “母亲怎么来了”沈鸾从天然木罗汉床上站起,“若有事,唤我过去就可。” “确有一事。”沈氏莞尔。 房中点着藏香,黑漆描金长桌上立着一尺多高的梅花枝,是沈鸾刚让茯苓在园子折下的。 “何时换的熏香”甫一步入房中,沈氏左右端详,认出那不是沈鸾惯用的。 “阿衡送来的,母亲若是喜欢,我让绿萼送去。” “太子殿下送的,你自己用着便是,我还是偏爱百合香些。”沈氏弯眼,“以前不还唤的哥哥,怎么突然改口了” 长夜悠悠,夜深露重。 已过掌灯时分,府中灯火通明。 裴晏一身黑衣,轻装简行,如鬼魅伏在树上。 李贵跟在一旁,先前听说裴晏要来沈府,他还以为对方是为沈廖岳而来。 不想裴晏只盯着沈鸾一人。 裴晏后背的伤尚未痊愈,伤口虽结了痂,然看着仍是可怖万分。 眼见裴晏脸色沉了又沉,李贵只当对方恨极了沈鸾,是为寻仇而来。 “主子,奴才刚刚已经打探过,沈廖岳今夜宿在军营。若我们今夜动手” 裴晏沉下脸,双眉紧拢“我何时说过今夜要动手” 李贵更为不解“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