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高台上盘坐不动的夏龙渊,各自无言。
曾经那个强大的让人以为永远不会败的男人、让人恨得牙痒也只能忍气吞声的阴影,就此再无声息…死得简直有点不真实,因为在他硬毁剑灵之前,并没受多重的伤。
单是博额那一弯刀划过的伤势,可能御境之刀内里很有门道吧,不太好治?但应该也是死不了的,等到“回光返照”散去,他大不了做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起码还有点秘藏修行,还可以活些年头的。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理解这一刻夏龙渊的情绪。
镇压天下数十载,最后老态龙钟,或许都打不过在场众人了…然后在交游广阔颇有面子的女婿保护之下渡过余生?
千夫所指,惶惶终日,托庇于人。
别说骄傲了一辈子的夏龙渊不可能愿意,就算让厉神通嬴五朱雀代入去想,也不会愿意。
死则死矣,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谁不看淡。
还不如轰轰烈烈一回,完成自己未尽之业,在世上留下难灭的印记。
便是杀了王道宁、夷平九族,只要镇海剑尚在,将来都有可能再起另一家。没了琅琊王,也会有琅琊张。但当四剑毁灭的那一刹,再也不会有了。
你组织杀我,我毁你的根。连自己在内,二害皆除,岂不快哉?
不知道怎么评价,每个人心里都很复杂。
再憎恨他、咒他不得好死的,如厉神通朱雀,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至少说是个爷们没问题。
如赵长河者,虽然一直都反对他的做法,但私人关系上却是老乡加岳父。他对自己算得上挺看得起的,早前还送自己果子吃,也不阻挠儿女事,对于自己的反对他也大度,“自己来杀”。对于一位本不相识的“老乡”关系,这面子是给足了。
所以虽然觉得别人反得很正常,可赵长河自己真没法做出“自己来杀”的事儿。还几次三番尝试旁敲侧击的让迟迟与父亲和解,这一次本质也是站他一边的,无论有多少其他大局因素考虑,也都是有着情谊在影响。
但赵长河很早就预感到了,老夏眼里只有神魔、不顾世人,他如果要出事,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做的烂事导致反噬,都用不着神魔出手。真没他那么做事的…劝也劝过了,不止劝一次,上回甚至是冒着触怒他被杀的风险劝的,可他刚愎自我,不听奈何?
时至如今,心情着实复杂。
赵长河抬头看了看夏迟迟,夏迟迟没什么表示,只是安静地看着,目光似乎没什么焦距。
天上微光,乱世书没有闪。
除了被遮蔽的地方之外,乱世书没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还没死,第二种是乱世书认为战事还没结束,它惯常只是在整件事结束后才做总结的。
此地被嬴五以空间之力洞开,人来人往毫无遮蔽,那么是哪种原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道宁身上。
王道宁后退半步,盘算突围。
他依然是此地唯一的御境,如果一意要走,还是很有机会突围的。何况厉神通嬴五未必有围攻他的理由,勾结胡人的是李公嗣,真不是他,在此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事,该说他也被坑了才对,没这破事这次的屠龙本来是更成功的。别人围攻他干什么,替夏龙渊报仇不成?赵长河夏迟迟要不要找他们算账都很难说呢。
只要从赵长河这家子手里突围就行,并不难。
正这么想着,却见厉神通与嬴五都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屑的讽意,继而各自腾身离去,路过夏迟迟身边时都微微拱了拱手,其意难明。
夏迟迟回了一个拱手,尤其对厉神通多点了点头,却什么话都没说。
以前知道夏迟迟是夏龙渊女儿的还真不多,止于猜测的倒是有,没实锤,更多人依然是认为赵长河才是正主儿…但刚才夏龙渊和赵长河的对话已是昭然若揭,夏迟迟才是正主,赵长河是他认可的女婿。
两位天榜无声传达的意味,有点“你父亲的死要算我们头上是可以算的,要报仇我们接着”的意思,但这话直说就很怪,因为夏迟迟自己就要为母报仇,朱雀就是此番队友之一,谈什么私仇?于是拱手为礼,看夏迟迟的态度。
夏迟迟的意思是,大家没有私仇,甚至该算队友。
其中嬴五是江湖客,不涉争霸之局,而此时的厉神通却是一方首脑。夏龙渊既崩,天下四分五裂之局已经成型,如今不管夏迟迟接不接这个夏皇位置,四象教也都是江淮漕帮背后之主,与厉神通将来是争锋之势。于是额外示意,意思是我将来若与伱为敌,与私仇没什么关系。
两人都看懂了,都微微颔首,飘然离去。
王道宁也一顿足,跟着就要离开,在他看来这俩都走了,在场一家子更没有拦住自己的资格。
“呛!”冰魄出鞘,剑气如霜。
夏迟迟横剑封于秘境口冷冷道:“海上之战,各有缘由,也就罢了。此番你与尊者联手屠龙,背地里却先杀我方大将,总该给个交待?”
王道宁并没有把她的拦阻太当回事,随手拨开冰魄笑道:“小姑娘终究还是想找个借口倾泻父亲去世的心情,但很可惜你拦不住王某。”
但这一拨,却愕然发现这剑气之中含着奇怪的水元之力,似在与自己体内的某些气息共鸣,一时之间略有僵直,竟一时没出去!
出奇的是,本以为必然再度围攻的那对狗男女,这次居然没来围攻。反倒是传来朱雀淡淡的声音:“你打还是我打?”
夏迟迟略退数尺,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我打不过,掠阵即可。劳烦尊者了。”
王道宁愣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