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有没有说为何要辞学?”任芸忙问。
林善举盯着信封,回道:“二哥在信上说,书院夫子说他学业已成,已经没什么能教他的了,只需等待明年参加院试即可……”
任芸点点头,她懂,说白了意思就是林善行考秀才什么的是稳了的。
学霸就是学霸,旁的学子都还在死磕书本,他却已经让夫子教无可教了……
“所以二哥想辞学回家,说在家中备考也一样……娘,二哥会不会是想给家里省束脩呀?”
不待任芸答话,林善举便小大人一般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唉!我早同二哥说过了,束脩什么的如今不用担心的,光我果酱生意赚的银子都足以供他读书了……”
“娘,要么您写封信劝劝二哥吧?这在家备考,哪里能有在书院稳妥呀!”
任芸闻言,伸手轻轻给林善举弹了个脑瓜崩儿,好笑道:“你是不是担心你二哥回来,又要盯着你读书了?”
“娘,您咋能这么想我呢?”林善举当即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不过语气多少有点儿发虚,“我、我也是担心二哥在家不能好好备考而已……”
“行了,你二哥想回来,便让他回来吧。”
任芸笑了笑,又盯着林善举,柔声道,
“书院虽好,但你二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在外苦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有他自己晓得。或许,他也是想回来多跟大家聚一聚……”
林善举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幕幕二哥一个人背着行囊上路的画面。
是啊,无论晴天还是风雨,二哥都只能一个人踏上求学的路。从前,除了那身学子服,二哥的衣裳也不比他们好,到了冬日的时候,手上的冻疮也不比他们少。
但他总是温和地笑着离开,也从不曾同他们说过一句他的辛苦和孤单,以至于林善举潜意识里一直觉着二哥在外过得很好……
林善举突然想了想,若是换做自己,常年这般离家孤身在外,是否也能做到二哥这般云淡风轻?
他抬眸望了望对面自家后娘的脸,心里的答案瞬间便冒出来了,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至少,他如今舍不得这个家,也舍不得离开自家后娘……
林善举心里不觉涌出一股酸涩,他低垂了眉眼,嗓音微透了一丝沙哑,轻声道:“我也想二哥的,二哥能回来,我也是很高兴的。”
任芸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笑吟吟道:“那你便回信告诉你二哥,告诉他,我们也想他,欢迎他回来。”
林善举随即抿唇笑了笑:“好。”
“你二哥在信中可还说了什么吗?”
“哦,二哥还提了,他听说小福村学堂夫子如今受了伤,他也想出一份力,可以回来给村里孩子们授课……”
“也行。”任芸点头道,“我原先便想着,靠沈夫子一人教这么多学生也是辛苦的,善行能回来教书,想必大家伙儿都会很高兴的。”
一提到这话,林善举立马就骄傲地昂起了脑袋:“那是~咱们村里哪个不晓得我二哥的厉害?提到二哥的名字,那可是个个都要夸的!”
“要是晓得二哥要回来教书,大家伙儿肯定要高兴得不行~”
二哥可是和光书院的头名,头名!他就问哪个能有自家二哥这般厉害?没有!
任芸瞧见他这副自豪的模样,不禁然失笑:“哈哈,你说得对~回头将此事告知一下村长和沈夫子,也教他们有个准备。”
“嘿嘿,娘,这事儿就交给我。”林善举嘻嘻一笑,“等我写完给二哥的回信,我就去告诉他们!”
季满金得知林善行居然要回来教书,那是一个兴奋的呀!
虽说只是临时的,但谁不希望学堂能多个夫子?而且正好沈夫子有伤减了课程,林善行能回来那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再加锦上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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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书院。
林善行的书案上,是门房方才递过来的信封。
他端坐书案前,把信封拿在手上,垂眸看了许久,这才拆了开来。
目光扫过信上的文字,林善行不觉微微一怔,眼底潜藏着的那一丝紧张,一瞬化为了笑意。
手中的这封信上,只寥寥写了几个字——
念尔,盼归。
家里几人会轮流给他回信,虽说个个笔迹都有些不能入眼,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这是林善举的字迹。
其实也很好辨认,主要是各有各的丑法。
大哥的字是糊做一团。
大嫂的字则是歪歪扭扭。
而林善举的字,是一种排列整齐的丑。
至于母亲的字,则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堪称任性的cho……咳不是,是另类。
林善行将那四个字瞧了一遍又一遍,少年俊雅的眉眼均是温和的笑意。
说实话,林善行以为家里会不同意他辞学的。
毕竟辞学一事甚是少有,尤其是从和光书院这种盛名在外的书院辞学,就算是有,大多也是那些个无心读书的纨绔子弟才干得出来的事。
林善行是没想到,家里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还说希望他回家。
有了家里的首肯,林善行一刻也不耽搁了,当即研磨提笔,写了一封辞学书。
等见到夫子手里时,甚至连墨迹都还未干透。
贾夫子对林善行辞学之事早有所感,收到那篇辞学书时,倒也没有多大惊讶,只深深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
林善行朝夫子深深一拜,郑重道:“学生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