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前,龙江县。 月黑风高,霍无恙带着搭班的捕快何进打着灯笼快步走过郊野。 “城东这野地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真能有人在这种地方开私窑?”何进挥手驱赶被灯笼引来的蛾子。 “有没有咱不都得查?”霍无恙黑着脸回答。 “无恙大哥别生气嘛,巡个夜而已……”何进笑着安抚。 “没这破事,咱们天没黑就该放衙回家了!有案子加班,没案子也加班,前天我才巡过夜,今天又巡夜,还刚值过白班呢。”霍无恙加班的怨气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爆发出来,“今个儿要是真抓到有人开私窑,我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语毕他步伐快了几分,一口气走在了前头,何进只能在后头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俩今天本来轮到值白班,太阳落山就可以回家了,未曾想午后几个住在西街口的妇人组团来衙门报案,说城东郊野的一间破庙,有人在那里私开青楼,害她们家男人成天往那里跑夜不归宿,几天下来人都憔悴了。 搁往常,这种举报县衙都不一定接,她们说的位置就一块河滩荒地,连条马车能走的道都没有,能有人在那种地方开青楼?接待的衙役一开始听了就想笑。 结果马上就有位妇人站出来说,她前一天夜里专程跟踪了自家死鬼,亲眼看到了建在野地里的青楼大院,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到这份上,县衙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青楼多为官营,若有人要自己出资开办,必须在官府登记,不仅要各方打点,还要被征一笔重税。 西街口这几家男人夜不归宿衙门管不着,但有人瞒着官府开办私窑,那衙门就不得不仔细查一查了。 据那些妇人说那青楼夜里三更才开门,天一亮就散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且她们家的男人已经完全站在了那间青楼那一边,哪怕在回家路上被当场逮住,也是打死也不肯承认,一个个坚持说自己是溜去钓鱼了,捕快去问话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因此要抓个现行,县衙就只能派捕快半夜突击了。 龙江县捕役人手不多,多余的差事自然得额外差人去做。 夜班的捕役要在城里巡夜,于是乎这事儿就直接落在当天午班的霍无恙跟何进身上,衙里派他们夜巡城东这片荒地一探究竟,于是他们只得大晚上的被迫加班跑这一趟。 他们又在野地里走了一里路,草木渐多,视线受阻,夜里打灯,实在很难认路。 何进四处张望,嘟囔了句:“到底在哪里啊?” 这片河滩野地平日除了一些钓鱼的人,基本没人会来,他和霍无恙都不知道那间破庙的确切位置,找起来还挺费劲的。 他们傍晚才接到命令,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根本没时间提前来这里踩点。 “快到河边了,分开找找吧。”霍无恙指了指两边的方向,“我往这边,你去那边,走两里就回来,照那些女的说的,应该就在这一块儿了。” “成。”何进跟霍无恙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 结果何进才走了两百来步,前方突然照见一个白影。 “什么人!?”何进吓了一跳。 那白影转过身来,何进定睛一瞧,竟是一背着长剑的白衣男子,面容俊朗。 那白衣男子见了他灯笼上的“巡”字,开口道:“本地的捕快?前方妖族作祟,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快些回去吧。” 何进当场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再问话,那人的身影一晃,竟当场消失不见。 何进当场倒抽口凉气,提着灯笼冲上前四下照去,却始终找不到那人的影子,四下也无任何声响。 今夜月黑,灯火昏黄,只能照亮前方十步。对方若是身法足够快,确实一晃就足以从他视野中消失。 但四方草木丛生,那人若是快步疾走,理应发出点声响,而且他居然连灯笼都没打。 何进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转身就往霍无恙那边跑:“无恙大哥,不好了!!” 他很快就跟被喊过来的霍无恙汇合,然后将刚才的事情跟他讲了。 “无恙大哥,这事儿我们管不了,赶紧走吧!”何进心有余悸。 他已经认定了刚刚那白衣男子是位修真者,平常人一辈子能见到几个货真价实的修真者?他自然而然对刚刚那个白衣男子生出几分敬畏。 真人警告他们有妖族作祟,那有人会在这种荒郊野岭开私窑这种怪事也就说得通了,何进不疑有他。 霍无恙紧皱眉头,然后朝何进来的方向一指:“那就是说,私窑在那边?” “大哥,你……可别头铁啊!”何进意识到霍无恙还想继续查探,不由得有点慌起来,“你忘了程捕头以前怎么说的了吗?” 程捕头说过,做捕役快手,最怕的就是撞邪,碰到的怪事,能避则避。 说书人口中的志怪故事里,捕快在妖祟作案中扮演的都是炮灰角色。 他知道霍无恙平日勤加锻炼,气力过人,胆子也大,甚至曾一人干翻过三个马贼,但碰上那些妖祟邪修,有点力气能顶什么用场? “你说的那个白衣人神神叨叨的,谁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先去看个究竟吧。”霍无恙显得很冷静。 “别!无恙大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真有妖祟,我们没命回去的!”何进急忙想劝住作死的同伴。 “放心我有分寸,我做这行,有人装神弄鬼吓唬捕快的事儿碰到都不下十起!西街口那些妇人跟到那里都没事,她们男人去了几个晚上都没事,我们带着刀有什么好缩卵的?走了!” 语毕霍无恙就继续快步往前赶路了。 “哎哎哎!”何进伸手想叫住对方,但霍无恙一转眼就走远了。 何进很想扭头就走,但一看到后头乌漆嘛黑的,又想到要一个人在这可能有妖祟出没的荒郊野岭走回去,顿时进退两难。 他急的跺了跺脚,最后还是朝着霍无恙追过去了,一边追还一边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你这种,就是故事里死得最快的知不知道!”